“够了,小山!”王心璇打断了许小山的逼问。
许小山一愣,却见王心璇正色道:“仙法魔术与玉雕手艺相比,只是领域不同,并无高低优劣之分。我与大师选择不同,乃各有所长,岂能仅因仙法魔术较其它领域更能给人力量,便心生骄矜,对他人不屑,甚而以武力相逼呢?”
许小山一愣,他之前从未想过这些,这时听王心璇所说,不禁惑然道:“我虽因认为这老人骗了心璇而气,却未执意阐明缘由,反而暗示其自己的仙人身份,令其心生恐惧,我所作所为,岂不正如心璇所言,实是以武力相逼?”
许小山忽然想起风福佑当日说自己求仙缘由,乃是为了向诸天神佛问上三个字“凭什么”,如今他这般作为,若风福佑在世,是否也会质问他一句“凭什么”?
想到这里,许小山心中一痛,再望向王心璇时,蓦然注意到王心璇此刻捧着许生的玉像,神态欢喜不已,刹那间又暗忖道:“我这般执意揭穿,到底是为了王心璇不被欺骗,还是为了自己又可显摆一番学识?”
却见这时,须白老人把玉镯递还给王心璇,畏惧道:“仙家,仙家,您把玉镯收回去吧。小的福薄,担待不起这等宝物。至于那玉像,便是小的对仙家的一片心意,还请仙家收下。”
王心璇摇了摇头,坚定地道:“大师,买卖从来讲究个童叟无欺,有来有回,我既然收了你的玉像,这玉镯自然给你,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不会收回的。”
须白老人偷摸瞧了一眼玉镯,不禁露出了些贪婪,但忽又望到许小山脸上阴晴不定,心生忌惮,一狠心,便将玉镯一推,道:“还请仙家把玉镯收回,成全小的对仙家的一番心意。”
王心璇见状,不由为难道:“这……”却是怎么也不肯接过老人递来的玉镯。
“大师,”许小山忽然开口道,“你还是收下心璇的玉镯吧。”
须白老人道:“什……什么?”
许小山道:“我方才见到玉像成色,虽中规中矩,却算不得玉雕中的上品,实在不配我这位同伴的玉镯,我仍旧这么觉得,但……”
许小山看了一眼王心璇,微微一笑,又对须白老人说道:“但这玉镯是我同伴之物,这玉像也是我同伴所求,因而我实在没什么立场说什么,方才多有冒犯,是我的不对,还请大师见谅。”
须白老人愣住,片刻后,才回过神来,惶恐道:“不!不!不!仙家怎么会错呢?都是小的错了。”
许小山摆了摆手,到:“大师不必多言,这玉镯乃价值连城之物,大师有缘得到,也是大师的一番缘法,当好好珍惜,也应谨记‘财不露白’之理,莫要声张才对。”
须白老人闻言,谨慎地瞧了瞧许小山,见许小山脸上一片坦荡,这才放下心来,把玉镯收到自己怀里,顿时喜不自胜,道:“仙家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
王心璇见到此幕,也十分开心,拿着玉像,来回摩挲,忽又想起一事,抬起头来,看着许小山,轻轻道:“谢谢,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许小山微笑道:“那便够了,咱们快去医馆找许生吧。”
王心璇闻言,连连点头,小心翼翼地把玉镯放回木盒,憧憬道:“许生今天生日,若收到这样的礼物,定会十分开心。”
话音落下,却见须白老人闻言,脸色一变,脱口道:“今天是许公子的生辰?”
许小山见状,不由觉得古怪,却见王心璇毫不介意,点头道:“那是自然,我当时百般打听,许生亲口跟我讲的。”
须白老人接着问道:“你们……你们是许公子的朋友?”
许小山答道:“我们跟许生同住,自然是许生的朋友。况且,若不是许生的朋友,我这位同伴又千方百计,为他做这个玉像干嘛?”
须白老人脸色一白,道:“这……”
许小山见状,更觉奇异,问道:“大师,你怎么了?”
“没……”须白老人神情慌张,眼中似有挣扎,“没怎么。”
王心璇这时也注意到须白老人的反应奇怪,问道:“大师,您有什么想说的,直说无妨。”
须白老人这时已不敢与王心璇对视,闻言,低下头去,迟疑了好久,忽然喃喃道:“许公子是个好人呐……许公子是个好人呐……”
许小山失笑,道:“许生他自然是好人,但大师也不必如此吧。”
须白老人忽然抬起头来,望着王心璇,把玉镯捧起,道:“仙家,小的骗了您,您断不可把这玉像赠予许公子!”
王心璇一愣:“什……什么?”
须白老人满脸羞愧,道:“我膝下无嗣,如今老迈昏聩,惟有年轻时学的点玉雕手艺,才勉强能够谋生,但近些年风雨不顺,找我做玉雕的人已越来越少,我不得已,才动起了歪脑筋。”
许小山接着问道:“什么歪脑筋?”
须白老人道:“许公子仁义无双,我们城中百姓无不对此感激,自然更引得姑娘倾慕,于是便有不少姑娘来求许公子玉像,或以礼物相赠,或收于闺中,睹物思人,小的便借许公子美名,做了不少许公子的玉像,专卖给那些心思萌动的姑娘。”
须白老人看了一眼王心璇,更为愧疚,道:“小的当时见仙家气质不凡,又心求许公子玉像,心生贪念,于是略施小计,装作玉雕行家,哄骗了仙家。但仙家是许公子的朋友,若把此物赠予,恐怕非但不会让许公子开心,反而会以为仙家拿随处可见的玉像相赠,而心生不悦啊。”
话音落下,须白老人似是怕二人不信,把玉镯递给王心璇,王心璇傻傻接过,老人转身便走到一个橱柜前,把柜子打开,从其中拿出一个个许生玉像,摆在柜子上,排成两排。
赫然与王心璇手中木盒里的玉像相差无几!
王心璇见状,终于相信老人所言,脸色一白,把木盒放下,坐到一旁。神色低落。
须白老人愧疚愈深,又道:“小的也多次承蒙许公子的救助,但为了养活一条老命,做了不少假借许公子美名的事情,今日却有幸得见了许公子的朋友,纵然能骗到让我余生无忧的钱财,小的也决计不会再骗了,所以,还请仙家把玉镯收下,这之后对小的要杀要剐,小的都无怨言!”
许小山闻言,不由动起恻隐之心,转而看向王心璇,道:“礼轻人意重,千里送鹅毛。即便这玉像送不成,但许生若知道你为了他,连心爱的玉镯都不要,也定是会很开心的。”
王心璇忽然抬起了头,看着许小山,认真地问道:“真的会吗?”
许小山一怔,愣了好久,忽然一点头,断然道:“会。”
许小山不愿王心璇再问下去,于是连忙又说道:“咱们赶紧去找许生罢,看这天色,他的医馆也快要打烊了。”
王心璇点点头,正准备离开之时,须白老人忽然叫住了他们:“等等。”
两人讶异,看向须白老人。
须白老人道:“两位仙家说的医馆,可是城西的‘春和堂’?”
王心璇道:“是啊,许生以前就在‘春和堂’为人诊脉治病的。”
须白老人脸上疑惑,道:“我方才从城西赶回来,恰好从‘春和堂’路过,分明见着‘春和堂’大门紧闭,内里无声,似乎并未开张啊,又何来打烊一说?两位仙家,怕是记错了跟许公子约定的地点,可不要白跑一趟啊。”
两人闻言,齐齐色变,许小山脱口问道:“你说许生不在医馆内?”
须白老人苦苦一笑,道:“此事我又何必再骗仙家呢?”
许小山和王心璇对望一眼,皆觉不妙,王心璇脸上一白,道:“你说会不会是方才城门的那三个人……”
许小山道:“多想无益,去看过才知道!”
说罢,许小山看向须白老人,心念一动,把装着前些日子打虎得到的银两的钱袋拿
出,交给了须白老人,须白老人不疑有他,接过钱袋,问道“这是何物?”
许小山道:“我留之无用的东西,便赠给大师了。我们尚有急事,不再逗留,大师珍重罢。”
话音落下,许小山跟王心璇急匆匆得从宅院离开,留下须白老人疑惑地解开钱袋系扣,待看到其中银两灿灿,不由一愣,接着感激涕零,愧疚愈深,不由向二人离去的方向,叩拜在地,犹如祈神拜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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