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亲爱的娜塔莎，

巴黎一别，我回到苏黎世已经一周了。苏黎世的秋天，竟已开始凉了。我穿上皮夹克，早晨和傍晚时，喜欢到湖边走走。湖水像碧玉一样，碧绿发光，清澈，冰凉。湖水是一贯的平静，偶然有几只白天鹅，轻轻地游过水面，湖水才荡起一些涟漪。平日里，湖水即使有波纹，也只是微微地颤动，就像我平静如水的生活。

我最喜欢湖面的一只白天鹅，她常常独自停在水面，长长的脖子，高雅，端庄，目不斜视，也不知有什么心事。有时她会优雅地游在树荫下，与我目光交错的时候，眼神安定，仿佛读懂我的心思，带着悠远的意味。

白天鹅不说话，但我觉得我与她心意相通。

你呢？已经回到苏兹达尔了吗？学校已经开学了吧？你说今年你还在教高中一年级的英文和俄文，孩子们都是青春正年少，希望顽皮的孩子不要太多。

相比管理公司，我更愿意呆在实验室里，看着我的瓶瓶罐罐，看着它们，就像看着老朋友一样，熟悉，踏实。

去了无数次的巴黎，这次的旅行实在是特别，让我遇见了你。

怎么说呢，就是，很特别。我说不好。可能化学家，都不会说话。

祝安！

诚挚的，布莱恩

2。

亲爱的布莱恩，

昨天真是糟糕的一天，班里有一个孩子特顽皮，老在取笑另外一个男孩子，取笑他不会说英文，俄文的作业也做得马马虎虎的。顽皮的孩子啊，是不好教的。那个可怜的男孩，家里困难，以前基本没有学过英文，字母单词都认不全，上课都在发呆，旁边的孩子都在笑话他，讽刺他。课间的时候，我看到他穿着一双很破旧的球鞋，运动裤也是旧的，不过洗得干干净净。吃午饭的时候，他也是一个人在座位上，吃着干干巴巴的面包，喝着白水。

下课的时候，我批评了那些取笑他的男孩子们，然后问那个被欺负的男孩子，哦，对了，他叫阿勒克西，以前学过英文吗？他低着头说，以前在很远的乡下住，刚搬来苏兹达尔，在乡下的时候，基本没学过英文，都是自己拿着书，自学的，所以发音也不对。可怜的孩子，我想帮他，便告诉他，以后随时可以找我问。

正在我同他说话的当儿，你的信就送到了。看着苏黎世来信，我开始还奇怪，我没有那里的朋友，谁会给我写信？回到家后，打开信，发现是你写来的，既惊又喜。我从来没有留通信地址给陌生人，何况是在异国街头偶遇的陌生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留地址给你，也没想过，你会真的写信给我。你真是一个守信用的人。

谢谢你告诉我苏黎世的事情，你的生活。苏黎世真是一个好地方，我看旅游杂志常看到苏黎世的雪山和街道，当然，苏黎世湖像一块翡翠，与雪山相映生辉。一早听说苏黎世湖上有天鹅，还是雪白饱满的，也不知什么时候可以去苏黎世看看那些美丽优雅的天鹅。

布莱恩你知道吗，我一边给你写回信，一边还是有点不敢相信，我居然同一个陌生人在说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我们仅仅有一面之缘，仅仅知道，你叫布莱恩，住在苏黎世。我以为，你就像人海中擦肩而过的那些路人一般，很快就会消失在记忆中。可，不，你高瘦的身材，彬彬有礼的笑容，同人握手时掌心里的温度，总是挥之不去。你说你喜欢做实验。好笑的是，我做的物理实验，化学实验，都没有自己做成功过。我该是有多笨，也是有多幸运，那些科目居然都可以勉强过关。不怕你笑话，高中的时候，我偷偷喜欢过班上那个做实验特别棒的男生，他拿着试管的目光专注，身形也是如你一般的削瘦，我只能远远地看着，因为我只是只丑小鸭，而他，离我那么远。

苏兹达尔的秋，已经悄悄来了。

刚才邻居家安德鲁大爷送来大娘做好的鱼子酱，和刚烤好的面包。我房间窗外看出去的枫叶，开始变成黄色，再晚一点，就全都变成金黄色，金灿灿的，落在地上，踩上去沙沙响。

我台面放着要改的作业，和明天上课要讲的内容，每天都有忙不完的工作。从巴黎回来，我还在回味巴黎的街道，塞纳河，巴黎塔，圣母大教堂，我们相遇的地方。

收到你的信，我特别开心。苏黎世的天，会不会说凉就凉？

愿每天都阳光明媚。

诚挚的，娜塔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