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个养花人

       

        写下这个题目时，我已为我的那些成为亡魂的花草叹息了好久。那些经我的手亲自栽种、浇灌而长大的花花草草，又因我的不用心、不爱惜而伤逝了。

        两盆已开花的君子兰，品种那么好，花开得那么大、那么艳丽。我曾经暗中拿它们和花卉市场系着红绸子出售的君子兰相比。呵，真是好上十倍！可是不知为什么，它们前前后后不差几天竟双双殒命。让我扼腕，以至于梦中发出叹息。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它们死亡的原因，是浇水过多腐烂了根系，还是土壤里生了寄生虫？总而言之，无从所知。

        放在阳台书桌上的一盆文竹，是我以三块钱购得的一棵幼苗。初栽种时柔弱不胜，我也懒得去管理它。可是它却顽强地生长着，以至于越来越强壮。冬日里长得苍翠怡人，几根细细的枝蔓一直往上爬，于是我用线牵住它们，它们便爬到了房顶、书架又垂下来，绿色映满了整个玻璃窗。

        夏天到了，粗心的我竟没有想到灼热的阳光会伤了它。因为忙碌或者它独在书桌上，总是忘记或者错过给它浇水。直到有一天我坐在书桌前写材料，忽然看到桌上落满了干枯的碎末，才发现它已经死了很久。我于是深深怀念起它的苍绿。而我的怀念之于它又有什么用呢？一切都是无济于事的，万物死而不能复生。

        屋里的花草渐渐多了起来，人居住的空间越来越狭窄。于是我和爱人便把这些大大小小的花盆搬到了室外的平台上去。客厅里、阳台上顿时明亮宽绰了许多。

        平台成了一个小花园，也成了我们的欢乐园。除了养花养草，还养了百十条锦鲤和一只肥胖的巴哥犬。每天清晨，我们都会到平台上锻炼一会儿身体，给鱼儿、狗儿喂食儿，顺便也给花草浇水、施肥、剪枝。

        几株月季每日都开出大大小小不同颜色的花，地雷花俗称烧汤花，一到傍晚，便吹起了玫红的小喇叭。秋天来了，菊花殷勤地开出了淡白色的花，一朵一朵，一簇一簇，点染得秋光无限好。那些不开花的植物也不甘示弱，捧出积蓄已久的绿，汪汪得怡人眼目。

        天一天冷似一天，冬天来了。我们便不像往日去平台锻炼身体。对于那些花花草草也睁一眼闭一眼，任其自生自灭。鱼儿也因为感染疾病而成群地死去，只剩下空空的池水慢慢地变绿发出臭味。狗儿独自在平台上游荡，偶尔因寂寞而狂吠几声。

        冬去春来，天气渐暖。我想起了该是锻炼身体的时候。于是我走上了昔日的平台，我看到了一片萧索的景象：那些种在盆里的花花草草都枯死了，有的还挂着干树叶，有的只剩下摇晃的颈梗，有的只剩下空空的盆。我很后悔自己的懒惰，也很憎恶自己对生命缺乏应有的爱惜和同情。

        我明知道，它们受不了严冬的戕害，可是依然不闻不问，置它们于寒冷和干渴之中，日日夜夜承受着煎熬而慢慢死去。

        我的无情、我的冷漠、我的自私我的懒惰、我的不负责任，哪里配得上做这些富有灵性的花草的主人。刹那间觉得自己是那么卑鄙和虚伪。我只不过是一个附庸风雅的小人，是寓言故事里让人贻笑大方的叶公。

        我不是个养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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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于2020年2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