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母亲就过来给我收拾东西,我在医院待了两个多月,堆积了很多生活用品。母亲和陶陶用了半个小时才一一收拾干净。我第一次用拐杖走路,很不习惯,没走多远就已经大汗淋漓了。他见状要过来搀着我,被我拒绝了。
“不用了,我早晚要适应。”
我没有告诉金玲出院的日期,如果她来了,我会很尴尬很难过。我欠她太多,多到让我一见到她就觉得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压着我,让我在她面前无法底气十足地站着。她也不会空手来,我也不想再接受她任何的东西。在她面前我失去自我失去的太多了。她也许没有察觉不会计较,感觉不到我们之间的关系已悄然发生转变。但我知道,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知道。我残存的自尊让我用这种方式来保留它。
吃过早饭后,我打电话给杨姐,她正在上班。我让他开车去派出所。我们在派出所门口见了面。我把事先让母亲买好的礼品送给杨姐。杨姐死活不要。
“杨姐这段时间因为亚兰的事没少麻烦你,这些东西是我的心意,你一定要拿着。”
“小茂你说这些话就见外了,你们刚从学校出来,生活有些困难,我也是从那个阶段过来的,知道你们不容易,能帮就帮一些。亚兰的事,到最后也没办好,钱你没拿着,亚兰也让她父母带回去了。”
杨姐说完就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杨姐你不要这么说,你能帮我们我们已经很感动了,你不用自责,每个人的能力都是有限的,要怪就怪我们的命不好,摊上这种事谁也没办法的。”
“你回去把腿养好以后,再回来我给你介绍工作,我因为工作的关系认识不少行业的人,我还是那句话大城市里工作机会多,只要你回来杨姐这永远是你的家。”
杨姐说着眼眶泛红,我也被杨姐的话感动眼泛泪花。那些礼品在我再三坚持下杨姐还是收下了。和杨姐分开后,我们开车出城。我坐在后座上一人占了两个位子,陶陶身子小坐在旁边,母亲坐在副驾驶。车在城里开了半个小时左右就上了高速。在高速收费站我给金玲发了消息,告诉她我出院回老家了。
“为什么不通知我,我去送送你。”
“不想再麻烦你了。”
“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
“已经在高速上了。”
“走这么快?”
“路远,天黑前能到家。走的早天黑前能到家。”
“路上小心,到家回个信。”
我以为我在这座城市生活了这么久,离开时心里会有些波澜,没想到心里会如此平静。我还记得我一年多我来到这时的想法:努力工作,拥有一个家,把亚兰接来,然后一起实现我们的梦想。没想到转眼到头一场空。
我来的时候,有亚兰和梦想,他们成为我为之努力的动力。现在他们都不见了。我努力了一年把他们都搞丢了。我要去把他们一个一个再找回来。
如果没有那场意外,我们的生活或许就不是这样了。我们真够脆弱的,还练一场意外都禁不住,一场意外就让我们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我今年不过二十五岁,正是我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时候,从夏天到秋天,不过经历了短短四五个月,我却感觉经历了半生一样。以前在学校十几年的生活,不如毕业后这将近两年的经历。
我的发小金龙,小学毕业后就不再上学了,他父母嫌他年纪小不让他辍学,他执意要去社会上闯荡。小学临毕业前他跟我说:
“狗日的学,早就上够了,早点去社会上闯闯积累些经验。“
小学毕业后他跟着父母一起去东南沿海的一座城市打工。每年回家过年时见到他都会发生改变。变得越来越社会,越来越精明。三年之后,我们在一起已经没有共同语言了。但我仍旧和他在一起玩耍,听他说话。他常常对我说:
“小茂,做人不要这么实诚,你这样在外面会被别人坑死的。”
那时我再书本中学到的理论和金龙所宣扬的理论全是背道而驰的,我自然是不信他的话的。但我也不反驳他,只是默默的听着。我上高中时他又跟我说: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这句话成为他的口头禅。他去工厂里上了几年班,便受不了里面的枯燥生活,靠着攒下的钱做起了小生意。在工厂附近开了一家小商店,买一些日用百货和零嘴小食。打工的都是外地民工子弟,省吃俭用,开了几个月,他没赚到什么钱,最后又看着厂门口做小吃的生意火爆,于是又去学做小吃,折腾了半个年多,也没挣到钱。那时我们一聊天他就说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梦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一类的话。当时我再学校里虽然生活穷困,但衣食无忧,满脑子都是有志者,事竟成的理想主义。根本体会不到金龙那几句话背后的辛酸无奈。
而今,我坐在回老家的车上,突然异常想念起他。他经过多年的摸爬滚打已经是一家小广告公司的老板了。
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正在以每小时一百公里的速度离开这座繁华的城市,这座让梦想像泡沫一样既美丽又脆弱的城市。
一条路的尽头是另一条路,一场梦醒了是另一场梦。
生活总是如此。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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