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鞋匠,并不是造鞋子的人,但是和造鞋子的人同等重要,鞋匠是修理鞋子的人,只要是哪家哪户的鞋坏了,只要不是暴富人家里的,一准儿想着的是去找鞋匠给修理修理,或者是皮鞋掉了底了,或者是布鞋脱了梆。让那鞋匠倒腾个三五分钟,一准儿能好。鞋匠一般还兼做着修车补胎打气的营生,大概是他最清楚,光凭修理几双鞋子,是顾不上三顿温饱的,补胎,加气,修车,当然是指的自行车了。
若是你还记得你家周围的鞋匠师傅,印象深刻的可能是他们一致的年纪和一致的装备,五六十岁,小老头子,半老头子,糟老头子,一个功能齐全的小车,几条自行车内胎,一个套鞋模子,各种小锤子小起子小扳手小钉子,密密麻麻的却又整整齐齐的放在小车里面的抽拉梯里边。鞋匠这个工作向来却是朝九晚五,但是却自由得很,若是哪天家里有点儿事儿走不开了,招呼也不用打得一声,说不上摊就不上摊了。
而每逢这个时候,巧合有人坏了鞋了,就嚷嚷着,“那补鞋的老师傅哪儿去了啦?” 每一条街都可以看见这样一个鞋匠,纳纳鞋底修修补补,说起来不难,却也是个技术活,不是家家户户都能做好的事情,那一二三四五个小区合起来也只用那街角一个鞋匠。
鞋匠往往不会收多少多少钱,更不会漫天要价,这种手工活儿仿佛就是你给点儿钱够他个鞋帮子成本再给他个手工费就心满意足了,想必那修鞋的老师傅也是只为糊口罢了,摆个修鞋小摊压根儿也不是为了发家致富。
二;
鞋匠马师傅是周边三条街唯一一个老师傅,他那小补鞋摊据说开了有十来年了,家有不幸,他那不成器的儿子带着儿媳不知道去往了何方,只留下个孙子,那老伴儿还健在却卧在床,平时也不会觉得有多孤独有个人讲讲话倒是好,但老来无人养确实是让人感到难过,唯独那一个孙子,还成天捣蛋,更是让他头大。
马师傅每天早上天刚放明就把小摊子推了出来,小车是自己造的,一个四四方方的特大号旧木箱子,底下装上俩小号的推车轮子,两根不知道哪儿找来的木棍往上边儿一钉,就成了一个推车,小车支稳,固定的是停在靠街居民楼的拐角,马师傅坐定了就摆出三样物什,板凳,轮胎,鞋模撑子,搁那儿一坐下,仿佛就告诉走过路过的街坊邻居,我马师傅开工了。
往往这个点儿都没有什么人来,马师傅也只是自顾自的喝着家里泡着带来的茶,偶尔路过的几个熟客,望着马师傅微微眯起的眼睛和和善的笑容,打个招呼,马师傅也只是点点头作为回应,那打招呼的人也不介意,一笑,然后继续他匆匆忙忙的赶路,或者去上班,或者去上学。
马师傅很少讲话,偶尔说说话也是简言简语,快问快答,干脆明了,直来直去,不像一个那么地道的南方人,没那么多拐弯抹角或者话里有话。
有早上第一个来照顾生意的人来了,往往都是车胎破了要补胎的,还都很着急的样子,而马师傅说话还是不紧不慢的,看起来悠闲的很,让那补胎的人好一阵子的恼火,却有无可奈何,谁知道这三条街走过去,下一个补胎的老师傅在哪里。
马师傅嘴上慢着悠悠的,但是说不定和那顾客还没谈到多少钱补胎的问题上来,手已经开始麻溜的检查起来那车胎的问题,你要说他不急吧,他确实看起来慢吞吞的,那细心和细致却又叫人说不出啥话来。又直到修好了他那破胎,才竖起一根手指头,笑嘻嘻的和人讲“五角钱。”然后看着那来者满脸的不好意思,说着“诶,老师傅只收五角钱啊,看把你累的满头是汗的。”
这些客套的话,马师傅自然是见多不怪的,他只管收好钱,坐下来品他那泡了一阵子的茶水,顶多说句不客气,就再不会看那顾客一眼。 然而马师傅的记性是相当好的。 巧的是这顾客隔两周又来了,还是早上,推着车,还是补胎,马师傅一见那人就问,“你半个月前不是来过了么,这是怎,又把胎扎破了?”那不知是粗心还是不小心的小白领也是挺难为情,只一个劲的说着这车质量不好,今天呢坏了前胎明天就坏掉后胎,然后又越说越多,仿佛就能掩饰自己骑车不小心扎破车胎的尴尬。马师傅自然是不会在意这些的,在他这里就认那钱和补好的胎,把车推到放平,破胎的那只内胎拉出来,放水盆里过过水,拿手一圈一捋便知道是哪出破了个小口子,擦干净破口处的水,割下一块差不多大小的轮胎皮,抹上胶水往上一沾,就完事儿。前前后后不过两三分钟,推到取出补好放回扶正,一鼓作气,看的那小白领是一愣一愣的,这会儿马师傅笑了,说着“咋了,不着急了?”那小白领这才反应过来,扔下一块钱就打算走,马师傅可不准了,说“回头客一块。”然后也不等别人反应,就又坐下,喝他那茶。
那人也觉着奇怪,第一次要五毛,第二次反而要贵一些了,一块,不过那老师傅的手艺确实觉着厉害,而一块也没个人在乎,又急着去上班呢,于是从钱包多抽出一块钱来,放在桌上就走。
马师傅收下那一块五,就很满意的笑着也不和那走掉的人多说一句什么。 就好像发了财似的笑着坐在小凳子上,靠着墙。
三;
这人一来二往便也熟识了,周遭的人也都知道这马师傅的怪脾气,但凡周遭的人去找他修点儿什么鞋什么胎的,他一律收一块钱,而街坊邻居对老头子也很好,买了菜拎过去,顺手给一棵菜兜子里看起来最好的菜,客客气气的说着拿回去拿回去,中午加个菜。 这也难怪,马师傅给街坊邻居修车补胎,修鞋补鞋,一般都不收钱,只是笑着和大家说,“这乡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哪好意思收钱呢。”
逢年过节,周边商户总会一齐聚个餐,吃个饭,加强一下商户和商户之间的友谊,这些个商户无疑都是凭一个小铺子维持自家三四口子人的生计,也没个人说自个儿在这条小街道能赚个钵满盆满,聚餐的时候多半是春节和端午节,大家伙儿把门前三包的地方清理清理,就地把桌子椅子全部搬出来,几家铺子一人炒上几个拿手的小菜,再让那开餐馆的支起来两三个火锅,好不热闹。 这个时候大家都是不会忘记那拐角处的补鞋摊上的老马师傅,这商铺家的孩子便去叫,一口一个马爷爷,一口一个马爷爷,叫的那马师傅心情愉快,自然也是愿意去一起吃个饭。
马师傅不喝酒不抽烟,帮忙办事儿不收钱,有谁家搬家,买新家具了,要搬上楼,别看马师傅一把年纪,出力的时候可不闲着,说走就走,说五楼就五楼,扛着新买的大冰箱就往上走。到人家里了,主人家的要拉着喝杯茶再走,那是肯定不会留着的,摆摆手笑着就下楼了。
马师傅这些年都没有和人生过什么矛盾,唯一一次是一个抠门的水果店老板,说是水果店,其实也就是个推三轮车四处游街吆喝叫卖水果的水果贩子,这三条街都认识,人人都开他的玩笑叫他老板,但他是那斤斤计较的人,甚至还在称上面做些小手脚。
四;
说是那天一大早,马师傅刚把摊子支了起来,这卖水果的小贩子就过来找他,说是三轮车的胎爆了,马师傅一如既往的没说话,只是示意让他把车挪过来,小贩子那破车,也不知道修了多少回了,马师傅取出车胎的内胎,看见那惨不忍睹的内胎,心已经寒了一半,险些没哭出来,那内胎实在是惨,各种大大小小的补丁不下三十个,就那么大点儿的内胎,补了三十来个的补丁,实在是惨。
马师傅便建议那小贩子换条新胎,也不贵,十二块钱就给他换了,可那小贩不愿意了,死活觉得那条旧内胎还可以救一下,觉得一块钱补个胎就够了,干嘛要花那十二快去换条胎啊。马师傅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主儿,反反正正给那贩子看了看胎,讲了讲这胎不好补,无处下手,再补补丁上去也容易坏。
小贩不听,硬是要让马师傅补胎,马师傅也不是个犟嘴的人,那行吧啊,你要补胎我就给你补胎,二话不说便开始修补。 矛盾就生在这胎上边儿,补不了的胎硬要补,给补废了,补完的车胎太肥了,几层的补丁在上边,已经塞不到外胎里边儿了。给补废了,那水果贩子肯定不乐意了,便指着老师傅的鼻子骂了起来,说他只知道钱了,故意给他把胎补坏了,说他良心都没有了,说的仿佛是六月飞雪的冤案发生在这里了,引得那街坊邻居都来围观。
马师傅一句话也不说,就直直的杵那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破口大骂的小贩,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中国人凑热闹的特性让着围观的队伍分分钟站了里三层外三层,那小贩见人愈发的多了起来,叫嚷的愈发的凶了。
围观的街坊邻居愈发多了,就有好事的人出来问事由了,那小贩就站出来讲这马师傅是怎么怎么了,故意把他的胎补废了,好让他换条新胎多收点钱,怎么怎么的,说了一堆话。
凑热闹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听了这小贩一通说,便跟在旁边起哄,“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马师傅啊,平时看着老老实实的,也不知道暗地里对我们的车胎鞋子做了些什么手脚。”
那马师傅也不说话,只是紧紧皱着那眉头,默默的拿起那条破胎,给几个好事凑热闹的人一看,又冲着那闹事的小贩讲着这补胎的门门道道,“早说了这胎成这样已经补不了了,你给你挣钱的物什换条新胎又怎么了,让你换不换,补废了怪我,我哪儿说理去。”马师傅讲着也是不愠不火,言语里没一点情绪,仿佛在他这里出了高兴和开心的笑,就是这种不痛不痒。
周边的人听到这话,看见这胎,便纷纷倒过头去指责这水果小贩的不是了,还口口声声说“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平时卖水果缺斤少两就不说了,现在还来冤枉人老头子。下次真是该走过这几条街到隔壁街道去买水果吃了,这黑心人卖的水果.... ”
小贩子本来也不占理,这下更是下不了台,着急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既得不偿失还连老底儿也被人翻出来讲,马师傅看着这人也不是个容易的人,见他吃了瘪就没也没追究,站出来给了他个台阶下,反倒是先道歉了,手上举着那条破烂的车胎,说着不好意思,对不住,没能修好这条胎,是他的错,给他换条新胎不要钱免费给他换只当是赔礼...如此云云。
说的那小贩更不好意思了,羞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满口都是对不起。那围观的人也都散去,走远了还在讨论说那小贩怎么怎么奸诈狡猾像狐狸了,那马师傅真是好人做人实在。
这矛盾的最后自然不会是让马师傅免费给人换了车胎,不说那水果贩子要不要脸,最起码马师傅的原则是不会给这种人开出免费的价码。
那贩子最后也是换了车胎,又找了一天马师傅摊位上热闹的日子,专程送了一袋子的水果作为赔礼道歉。 马师傅只是笑着收下了。
五;
事情之后的马师傅确实看起来苍老了很多,可能是平淡随性的日子过惯了,来一点波澜对他而言都是巨浪,这个年纪的孤寡老人,最需要的本来就是温暖,最吃不消的就是别人对他的指指点点。
人人都讲老来变,老来变啊老来变,是讲这个人老了就有很大的变化,有的人想着是没几年光景可活了,日子便变得豁达随意;有的人老了经历多了,变得麻木不仁;有的人年轻时候挺善良的一个人,老了反而作恶起来,倚老卖老。也有年轻时候作恶多端老了的时候反而变得和蔼,
而马师傅,却没人提起过他的过往,只知道他住在临街居民楼后边花园旁的一栋独立的砖瓦屋里边,这周边儿的房子都是这几年新起的,这片地理应是经过征地的,而这破旧的老屋子,八成是作为钉子户留了下来的旧房。
马师傅不论是年纪还是事迹,大概都是这三条街资历最老的人了,马师傅一直也没找个老伴儿,虽然大家都说他和隔壁的裁缝李挺相称的,单单他听见就假装发起脾气来了,叨叨着没事儿说这些子有的没的做什么啊。 细细想来,这马师傅确实和平常的老头子不太一样,这街坊邻居的住着老头子的要么有个象棋爱好,要么有个门球杆常常挥舞在手里。而独独这马老爷子他啥爱好也没有,不论是谁,什么时候,路过那居民楼拐角,看见的总是一番模样,手里拿着一杯茶,歪着身子坐在小板凳上,靠着墙,眯着眼睛,和善的冲人笑着,破旧的小车,破旧的水平,墙上还挂着一个破旧的轮胎。
破旧的墙角和一个破旧的老头子,仿佛就是一副孤寡老人的油画定格在那里。
老头子那唯独的一个小孙子,没有父母看着,没个爹妈管着教着,单单的就这一个老爷子看他,十几岁的年纪,总不能一直拴在身边看着,那没人管教的四处撒野的孩子,总少不了闯祸的,修车的老爷子给他拿着零配件配了一辆自行车,那几条街的孩子哪个能骑上一辆单车啊,那骑上单车的孩子就是不一样,那车没骑几天就让那小孙子当上了三条街的孩子王。
本来这小孙子一直没爹没娘没亲的,只有一个糟老头子相依为命的,自个儿也挺自卑,总感觉和小伙伴在一块儿的时候抬不起头来,十几岁的年纪,正是自尊心蓬勃生长的年纪,这几年要是抬不起头,可是这一辈子的事情。 可当上那孩子王,头甭提抬得多高了,就一辆单车,就称霸了并不富裕的城乡结合部的三条街。
十几岁孩子总是该出点儿什么事情的,这边街道的和那边街道的不知道怎么就打在了一起,往日打打架都是小打小闹,这一次不知怎的,竟伤着人,流出了血来了。
而那带头生事儿的孩子王,肯定是脱不了干系的事情。
六;
好巧不巧,那伤着的孩子又占不着理,先动的手。但人怎么着也是伤着了,于是家长就领着孩子找上门来。
马师傅已经收了摊,正担心着小马会不会又玩的找不着回家吃饭了,这刚敲门,开门看见的却是三个人,俩小孩,一个还脑袋缠着绷带啜泣,马师傅常眯着的眼睛睁大一看,哟,不是自家小孩,这悬着的心就落了地,但是抬头看着这面无表情的家长,和一旁明显躲闪着目光的小马,大概心里也明白发生了啥事儿,“这是闯了祸了?”马师傅脸一沉,一边问着,一边把来者迎进了门。
坐定,去厨房把炒菜锅里熄火这会儿,那进门的家长目光不断打量这破败的家,一张妇人的黑白遗照挂在斜对门的墙壁上边,屋里摆着几张坑坑洼洼的不知道什么木头的木头椅子,一张略显陈旧但是清洁的桌子,上边一半铺着一张整洁的桌布,摆着一男一女的礼服照片倚靠一个没有插花的花瓶,一台很小的大头电视机摆在屋里的另一头放着新闻联播,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这地儿让那家长不好意思了,但是心里想着那该赔钱该付医药费还是得付。
马师傅从厨房走出来,坐定,先是不好意思的笑了,说着家里简陋让人见笑了如此云云,然后不等那家长开口,倒是抢先说到,“是不是孩子闯祸了,在外伤着人家了。这该赔多少医药费我出,我出。”
那马师傅并不是多有钱的人,那家长一眼也能看出来,他还没开口,马师傅就先说到赔钱的问题,这倒是让那家长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开始琢磨着到底怎么善了这件事情。
马师傅看那家长一时也没说话,心中一惊,担心着要是赔不起这钱怎么办,要是把孩子读书攒下的一点钱都赔上去怎么办。又开始默默的责怪起自己来,觉得没把孩子教育好。
再看那小马,只是低着头,一副老实巴交,做错事的孩子经典的表情挂在脸上。而那受伤的孩子则是低沉着脸,时不时轻轻地挠一挠缠着的绷带,怕是愈合得时候觉着有些痒。 老马看着这尴尬的局面,还是再次开了口,说这孩子之间打打闹闹也是正常的,想必小孩子伤着谁了也是无意的,我定当多加教育,这医药费我也赔。如何如何。 那家长板着的脸放了下来,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回应道:“这俩孩子都闹腾调皮,孩子之间嘛一个巴掌拍不响,今天伤着我家孩子明天伤着他家孩子,也都是可能的,我看你家里也不容易,这孩子还是得好好管管,医药费什么的,唉,也就算了。我们这好胳膊好腿儿的,总不能找你要钱。就这虎了吧唧的孩子,还是得好好教育,从小望大,这道理老人家应该都懂!”
老马听着那家长这么讲,又看着那伤的不轻的人家孩子,像泄了气的气球一般瘫坐在那单个的破沙发上边儿,嘴里叨叨着“是是是,这孩子是缺乏管教了,唉,也没个爹没个妈的,也可怜。”说着这话,愈发的沮丧了。
马老师傅缓了缓,站起来又往厨房里走去,一边走一边说“这天色也不早了,留下来吃个晚饭吧。”那家长讲着客气,就走了。 菜搬上了桌子,老马惩罚小马不让他吃饭,罚他把屋前屋后的垃圾都给处理干净再来吃饭,小马显得很乖巧,也听那老马的话,看着老马板着的脸,生怕再骂上几句。小马接受完了惩罚,回到屋里也没上桌,反而是给爷爷捏起了肩膀,捶起了背。
“那小子住哪儿你知道不?”老马问,“知道。”小马答道,皱了皱眉,不知道老马葫芦里卖啥药了。
“我说了你就听着啊,以后每天早上去把别人家门口的垃圾给倒了,找个时间上门和别人道歉,和他家长说,以后到我这儿来修车补鞋不收他的钱。”小马不敢反驳,只能低着头说是是是。
七;
自那以后小马也不到处乱跑乱玩了,很懂事,那什么孩子王的位置也不坐了,让了位。那个被他修理的孩子,虽然没赔医药费,但是后来给人家家里倒了一个月垃圾,又上门道了歉,找小贩子买了些水果送上去,这事儿也算了了。平时再一起玩的时候,还经常的把自己的自行车给人家骑,一来二往,小孩子之间的关系又做到了死党。
小马很懂事,和他爷爷两个人相依为命,却也把生活过的逍遥自在,饿不着也冻不到,家世不幸的一家人,生活过得倒还很幸运。
可好景不长,零八年地震之后,在人们关注地震的同时。
马师傅病倒在床上的事情也同时传开了,那些个在马师傅这里修过车的,给没给过钱的都去看望,小马挨个儿的给倒茶,收到了吃不完的水果和喝不完的牛奶,但是那满面的愁容从那以后就没有舒展开来的时候。
绝症。
没多少时日可活了。
小马很迷茫,不知道这以后该往哪儿去,这年已是初三,正值中考的时期,心中想着怕是读不起什么高中,以后该往哪儿去该做什么。小马这些年没少看他爷爷修车补鞋,那修车补鞋的技巧也算是学了七七八八,想着是不是和爷爷一样,就守着这方小小修补鞋摊,过了这一辈子。
十四五岁,哪里会心甘情愿守着这么一个地方。
马师傅不久就长别于世了,周遭的人头一次的没有心疼手里的几个钱,一齐给他办了场葬礼,几个男户帮着置办了殡仪馆和火葬场的事宜,一直到下葬。也算是安了马师傅的后事了。 小马自那以后真的就继承着他爷爷的活计,邻里邻居也很照顾他,有事儿没事儿就来送点这那,一直到两年之后,小马觉着这样实在不是一个年轻小伙子该有的出路,某一天早晨开始,那过路的,路过的,就再也没有看见小马的补鞋摊了。
半个月之后,政府的人来封了房子,封了那块小马家那块地。
一年之后,就推到了屋子,盖起了新楼。
而小马,听说是买了这相当于祖屋的房子,离开这个地方,带着屋子拆迁几十万的家当,去了外省求学读书了。
离开这个地方也好,又是年纪轻轻,也了无牵挂,正好闯荡闯荡。 饭前饭后,街坊邻居都这么讲。
再往后,没一年的光景,大家就不再谈论这个马师傅的补鞋摊子了,直到家里坏了车破了鞋,才叹气说 “要是那街角的老马还在就好了。”
八;
这些年大家的生活都变好了,修车补胎也都到专门儿的店子里面去,鞋坏了就再买新鞋,车烂的不成样子,就去买新车,而街上跑的最多的不再是自行车了,而是换成电动车摩托车。
马师傅要是还健在的话,怕是生意难做。而马师傅不在了,也没人在谈起他,那街坊邻居就仿佛没有遇见过这个人。
也是,就一个糟老头子,在街角住了十几年,再怎么给人提供便利,也只是提供过便利,也不是啥大的功勋,哪里会有多少人记得。
后来有一年,来了两个挂慈善会牌子的人,拿着一面锦旗,上面写着称颂的话语,大家这才知道老马师傅在躺床上的那段日子里,给地震中的灾区陆续捐了近万元钱的积蓄。
而这事儿又被一个记者调查报道出来,慈善会的知道了这么正能量的事情,连夜做了锦旗准备送给马师傅,但查着了地方,却再也找不着那个地方了。
直到最后,那街角只有一面旗子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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