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不明不知,一生自然而然,生儿育女,少灾少难。
初中的时候,我上的是当地镇上一所普通的学校。那时的父母还没有孩子不要输在起跑线上的想法,所以周围的同学大多来自周边的农村,属于出门5分钟就能遇到的状况。
但是有人的地方就有圈子,班级也不例外。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每个圈子有着自己各自的特色。像班级里的富人圈就是由一群外形出色,家庭富裕的人组成。他们穿着最时髦的衣服,吃着我们都没有见过的零食,是班级里同学最羡慕的一群人。班级的平民圈则是由大部分外型普通,家境一般的同学组成。他们穿着常见的服装,一下课就聚在一起讨论昨天的电视剧里播了什么内容,昨天布置的作业有道数学题不会做。而班级里最底层的圈子则是由一群长相磕碜,家境贫寒,偏偏学习成绩也不好的同学组成。这群同学常年穿着脏脏的校服,坐在幽暗的角落里,和周围一样的同学谈论着趣事。我本来因为家庭原因,也是穷人圈的一份子。但当时不善言辞的我,索性放弃了社交,一门心思地放在学习上,虽脑子不太灵光,却也凭借着埋头苦干,学习成绩有了显著的提升。就这样,我因为学习成绩,从穷人圈升到了平民圈。自然就不太了解那些处在底层圈子人的事情。
初中的一节体育课上,天空灰暗,空气中弥漫着酸酸的味道。男生在操场上欢快地踢着足球,忽然班级的一个男生预估错了球的方向,把球踢出了界。不受控制的球飞速地向操场一个阴暗的角落飞去,撞到了穷人圈里正在聊天的小红和小青。小红和小青并不是班级同学给她们起的外号,她们原本就叫做小红和小青。小红和小青是班级的一对姐妹花。身材高大的小红坐在班级的最后一排,男生们常开玩笑说肿成一个球的小红会不会把班级里发的吱嘎吱嘎响的椅子坐坏。下雨天的时候,小红的自然卷更加卷翘,活脱脱像个母狮子。小青长的不高,但也坐在最后几排。身材瘦削的小青,与大双眼皮的姐姐相比,显得有些过于小了。姐妹俩虽然长相区别大,但有两个共同点,一个是成绩差,还有一个是长得黑。
小红捂着被撞上的头部,坐在沙地上,痛苦地闭着眼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小青蹲在小红旁边,急切地望着姐姐,眼珠子一直盯着姐姐的伤口,直到发现头部没有伤口,才缓一口气。踢足球的男生先是远远地观望,发现没什么大事,就小跑过来,站在离姐妹俩十米远的地方对着我喊:“XXX,赶快把球踢过来!”我一脸惊讶地看着那个男生,不明白为什么要叫我把球踢过去。这时,站在我旁边的一个女生把球踢给了男生。操场上又响起了“快点传球给我”,“射门”的声音,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我走过去帮忙把小红扶起来,忽然有一股石灰的味道扑鼻而来。我以为是空气中灰尘的味道。但紧接着一股刺鼻的酸臭味道充斥在鼻尖,我才发现这股味道来自于小青和小红身上。就像扔掉的饭菜放了几天的味道和垃圾房里垃圾堆在一起的混合味道。
晚上,我回到宿舍,躺在床上聚精会神得看书,上铺的小芝叫住我,挤眉弄眼地问我:“喂,有没有闻到那股味道啊?”
“什么味道啊?”
“就是像垃圾房的味道啊,你鼻子塞住了,这都闻不到。”
说完这句话的小芝又与宿舍其他同学眉飞色舞地谈论小红和小青的事情。听着她们的谈话,我了解到一个听上去非常悲伤的故事。小红和小青的爸爸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每年有几百元钱的补助,生活地非常艰难。在三十多岁的时候,娶了一个有精神疾病的女子,生了小红和小青。两个孩子的来临使得这个家庭的状况雪上加霜。父亲只能到厂里打工,而母亲在家干干简单的农活和养几十只鸡。姐妹俩像野草般生长,没有人教她们要讲卫生,没有人教她们洗衣服。在父母的观念里,有学上就不错了,吃饱穿暖就是最大的福分,至于其他的,她们实在顾及不了。所以,常年没有换衣服洗澡的小红和小青身上散发着一股垃圾房的味道。同学们因为气味问题,私底下都称呼她们为“垃圾”姐妹。甚至有许多同学会故意忽视她们,即使经过她们身边也会绕一个圈子。而我作为一名书呆子,并不知道这些事情。
在过了一个礼拜的体育课上,我仔细观察了周围的同学,发现除了几个也很受歧视的同学以外,根本就没有人陪她们一起玩。但小红和小青似乎不在意这些目光,专心致志地踢着脚上的毽子。五彩的毽子在几个人的脚上相互传递,缓解了大家学习的疲惫,也带来阵阵爽朗的笑声。
经过两年之后,我有幸见到了她们的父母亲。她们的母亲是一个非常朴素的人,肥大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显得身体更加瘦削。脸上布满皱纹,仿佛时间在她身上安装了加速器。在与客人交谈的时候,不时用手拨开额前的碎发。她的身边站着一个皮肤黝黑,身体壮实的男子,想必是小红和小青的父亲。那时,小红和小青早已不再上学,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学习是一种莫大的奢侈。现在在家帮忙,集市时帮助父亲卖鸡。我看着小红和小青把鸡卖出去时那发自肺腑的开心的笑容,一如当年她们在操场开心地踢毽子的笑容。就像《饥饿的女儿》中说的那样:一个人不明不知,一生自然而然,生儿育女,少灾少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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