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话

叶桓看着陷进浓郁夜色的单薄背影，缓缓蹲下，把头埋进臂弯里，像是一只被无端丢弃的猫，失去了归途。——2019.1.22农历腊月二十七

01

司晓媛彻底从叶桓的生活中消失了，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在一起四年，从学生时代一直僭越到同居时光，两个人鲜有不愉快的时候。就连昨夜，司晓媛还窝在叶桓的臂弯里两个人一起刷剧。

“就这样不辞而别吗？”叶桓试图联系她，但电话和微信都已被拉黑。

他联系身边所有的朋友，询问关于司晓媛的消息。最终，被告知不用再找了，司晓媛让人转达，两个人不会再见面，甚至不会再成为朋友。

“会不会是她遇到什么事了？”叶桓想到了电视剧里的桥段，“亦或是，她在跟我开玩笑？”

通城的雨日，寒冷而潮湿。叶桓开车出门，把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带着满身疲惫，他回到了家里，坐在沙发上，像是失了魂的木偶。

他想起了大学期间，司晓媛也曾有过一次不辞而别。那次，她孤身前往了合城，回来时已经是七天之后。

记忆中，那次出走回归之后，叶桓也曾询问过她。结果司晓媛说是去看在那边读书的发小，至于为何没有联系，则被她轻松地搪塞而过。

在之后很长的时间里，他偶尔也会发现司晓媛的手机里，多少都有来自合城的消息。两个人在通城生活，与合城相去甚远。司晓媛似乎很在意那里，以至于毕业后，她听到关于合城的消息，总会下意识地抬起头来。

“那边有她很在乎的人吧。”叶桓有时候会对自己说。他性格内向，选择爱一个人，便会无条件去信任她。而且，他一直都陪在她的身边，于他而言，已经很满足了。

他在沙发上坐了很久，窗外夜色很深了。一场雨刚结束，稍加停顿，另外一场便接踵而至。

手机响起，是安安打来的。安安是司晓媛的闺蜜之一，在认识叶桓后，与叶桓也成为了好友。

“她可能去合城了。”安安说道，“她曾经与我说过一个地方，你或许可以去那里找找。”

叶桓说了声谢谢，便放下手机。他犹豫了，他在害怕，怕去了合城，见到了不辞而别的她，不知该如何去面对。

一直到午夜时分，叶桓才下定决心订了票。距离起飞还有五个多小时，他下楼打了车直奔机场。

到了机场，距离起飞还有两个多小时。叶桓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紧接着便因为疲倦陷入了昏睡。一直到开始检票的时候才醒了过来，顺着冗长的队伍缓慢前进的时候，他有一种感觉，觉得在这趟飞机上能够遇到熟悉的人。

登机，他在飞机上看到了安安。一瞬间，堵塞的心房有了些许舒畅。换了位置，他坐在了安安身旁。

“你怎么会在这儿？”叶桓看向她，“不会是出任救火大队长吧。”

安安笑了笑：“我如果不去的话，就你这闷葫芦的性格，你能憋出几句话来？”

叶桓赧颜，他闭上眼睛，等待飞机起飞。

有人陪着，底气好像又足了。

02

合城有一家名叫瓷话的画廊，很小，老板也不是很有名气的人。来这边挑画的人大多是二十多岁的小年轻，买些简单的画作回去装饰自己的小窝。

叶桓和安安没有一起行动，他先行过来，想认识一下这家店的老板。据安安说，司晓媛来合城的那次，与她说了很多关于这家画廊的事。

到了画廊，因为是上午，没什么人。叶桓看到一个年轻男人正坐在里面，聚精会神地进行创作。

年轻男人留着简单的络腮胡，个子并不高，穿着蔚蓝色的格子衬衫。叶桓也有几件类似款式的衣服，都是司晓媛陪着他去买的。

“你好，是来看画的吗？”年轻男人很和善，上来询问。

“嗯。转转。”叶桓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开始询问，随意搪塞了一句，在画廊里走走看看。

年轻男人名叫谢弥陆。叶桓是从一幅挂在墙上的自画像及落款猜到的。他试探性地喊了句谢弥陆，年轻男人停下笔来。

叶桓和他对视，继而问道：“你认识司晓媛吗？”

他看到谢弥陆的眼神有了变幻，追问道：“她在哪里？”

谢弥陆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上下打量叶桓很久，才反问道：“你就是叶桓？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吧。”

画廊不远处有一家咖啡店，比较僻静。窗外有交错的藤蔓顺着墙爬上屋顶，夏天的时候肯定也是一抹绿色的风景。

“我跟她求婚了。”开门见山，此时的谢弥陆似乎很有攻击性。

叶桓胸口有些堵，他自嘲一笑：“这么快的吗？那她现在怎么样？”

“很好，你不必找她了。”谢弥陆呷了一口咖啡，“想必她也跟你说得很清楚。”

“我和她认识的时间远比你要久，如果没有你出现，或许，我和她的故事要精彩得多。你知道什么叫青梅竹马吗？知道我这么多年心心念念，所有的期待吗？我跟她在一起，能够给她更好的环境，更好的陪伴。而你，你记得她所有的喜好吗？”谢弥陆一句句追问压上来。

“我知道，不需要你跟我说，我只想当面听她跟我说一句：到此结束。”叶桓声音彻底冷了下来，他不外向，并不代表他没有丝毫脾气。

“我就让你死了这条心。”

叶桓和他对视，颔首说了句好。

03

有人说，所有的离开都是蓄谋已久。叶桓对这句话，深信不疑。

瓷话画廊斜对面有一家很不错的西餐厅，见面就约在那里。叶桓带上了安安，他问安安怕不怕因为这件事，而和司晓媛产生矛盾。安安的回答就像她的名字一样令人安心，不怕，也没必要怕。

七点钟，叶桓见到了“阔别”两日的司晓媛。她和谢弥陆走在一起，气质很搭。

仅仅两天未见，叶桓却觉得她令人陌生。那种陌生感不仅仅是距离，还包括神情、说话的语气。就像是另外一个灵魂，寄生在熟悉的躯壳里。

“没想到你会找到这里来。”司晓媛看了一眼安安，却把话锋抛给了叶桓。她的语气很冷，像是大寒天的风。

“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重要吗？”

“重要！”叶桓站了起来，“我把一切都准备好了，你却走了。我每天在外面奔走，累得跟一滩烂泥一般，就是为了能够给你好的生活，结婚生子，照顾你。但我不能理解，为什么前一天还好好的你，怎么突然就变了呢？”

司晓媛摇了摇头：“你还没明白吗？这么多年，你只是替代品，我有时候，也觉得跟你生活在一起很好，但他，谢弥陆，能够给我的是你没有的热情，认识这么多年了，我也一直很爱他。”

叶桓听不下去了。四年，整整四年时间，一切就像是在演戏一样。

“你对我没有一点感情？”叶桓蹙眉，“这四年时间里，我几乎是你最亲密的人。”

“没有。”司晓媛提起包转身向外走去，“这顿饭也没必要吃了。”

叶桓追了出去，他想要得到答案。

“你别跟过来了，你走吧，就当没有认识过我。”司晓媛回身朝着叶桓吼道。

合城下雨了，天地间湿漉漉一片。

谢弥陆追了出去。

叶桓蹲在地上，他得到的答案，直白得让他不想去相信。

安安站在了他身旁：“我们回通城吧。”

04

叶桓分手后的第二天，他回到了通城。他辞职了，背上了行囊，他说要去好好地放空自己，以后为自己而活。

在机场过安检的时候，他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回头一看，只见安安也背着包，笑靥如花。

在飞机上，他想到了瓷话两个字。

有些话和瓷器一样，经不起推敲，轻易就碎，无法复原。就像司晓媛说出的分手无法收回一样。

好在，他即将开始一段新的旅程，和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