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里的一件小事

这是一篇旧作，写于我刚刚大学毕业后的1983年。那是改革开放的初期，人们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和热情，各类学校、书店和图书馆挤满了学习、求知的人群。此文就是根据我在书店遇到的一件事有感而发写下的文字。

这是春天里的一件小事。

蒙蒙的春雨，淅淅沥沥地飘洒着，强了，弱了。微微的清风拂着面颊，凉嗖嗖的有一种沁人心脾的感觉。

我理了理湿漉漉的头发，钻进了书店。这几乎成了我的习惯，每次上街总喜欢到书店转转，而原本并没有什么明确目的的。

尽管是雨天，书店里人还是不少，但大都在埋头挑选书籍，偌大的书店倒也显得不怎么喧闹。如果在那个时代，这样的情形恐怕是不多见的。

我避开走动的人群，径直来到“社会科学”专柜前，循着书架，从左至右、从高到底地开始捕捉自己所需要的“猎物”。

“叔叔……”

声音极轻，听来怯生生的。我回过头来，是一个小男孩站在我的身后，十一、二岁，胖乎乎的脸，水灵灵的眼，透出小姑娘般的羞涩。

“叫我？”

小孩儿微微点头，咬咬嘴唇，怯怯的说：“嗯……给我五分钱好吗？”

我愕然，注视他，但这只是极短的一瞬。因我并非吝啬之人，何况这又是微乎其微的数目呢，便掏出硬币递在他的小手上。

男孩朝我甜甜的一笑，跑了开去。

我突然想起“给予是健全生活的奥秘”这句话，心里萌发了一丝美感。忽而也想知道这男孩要五分钱去做什么，于是急急地跟了上去。

小男孩蹦跳着跑到“少儿读物”专柜前，停下来。那儿，大大小小的孩子围成了堆，叽叽喳喳，象一群追逐花香的鸟。

男孩从衣兜里掏出个小纸包，打开，我看见里面全是明晃晃的“分分钱”，心脏宛似被什么轻叩了一下。

我凝视，有些木然了。小男孩将我给的五分钱放进纸包，捏在手里，似乎攒足了气力，转身向孩子堆里挤去，并尖着嗓子朝柜台里连续喊：“阿姨！阿姨！”

声音很亮，铃铛般撩人，没有丁点儿怯感。柜台里那位年轻姑娘似乎也感受到什么，急急地接过男孩手里的小纸包，抖开来，点着。

我向前凑凑，想看清小男孩买的什么书。蓦然，几个醒目别致的美术字象火花般跳入我的眼帘——《飞出地球去》！

我一震，继而一股激情将我攫住。

男孩挤出人群，还是那样蹦跳着跑出书店大门。只是更欢更快。我鬼使神差般的也跟着，追上去。

可惜，小男孩那蹦跳的身影在春雨中渐渐的远去，消失了。我伫立着，透过雨丝，凝视了良久。

我暗暗的笑了，沿着书店门前的那排垂柳向前走着。春雨尽情的抚吻着大地，轻轻地飘洒着，强了，弱了。我偶尔抬起头，抹了抹迷离的眼，不由地双目一亮：那长长的柳丝，分明已经悄悄地染上了点点新绿，那么娇嫩、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