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的唐朝诗人杜甫,在历史影像里留给我们的背影,是一个饱经沧桑的中老年形象,而与之相伴随的总是一副贫穷困苦之境况。
其实呢,杜甫基本上算是一个接受过良好教育的“官二代”,或许正因如此,“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念,就如刀子雕刻般深镌在他的脑袋里面,使他有志于“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
年青时候的杜甫,于父荫之下(其父亲曾为兖州司马),也过了好几年“裘马轻狂”的“快意”生活,流传千古的名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便写在此段时期内。
但他的好运似乎在奔赴长安之后,开始慢慢散尽。参加科举遇到一个奸相李林甫,好好的选士被搞成一场“野无遗贤”的闹剧,于是落选;投诗“干谒”,也只是落了一个“朝扣富儿门,暮随肥马尘。残杯与冷炙,到处潜悲辛”的凄凉下场。
困顿长安那几年,令曾经豪情万丈的小杜开始逐渐蜕变为“老杜”,其逸兴跳脱的性格亦慢慢地变得沉稳。
四处流转奔波的杜甫,曾经写过一首五言绝句,短短二十字,道尽其悲苦生活。这首诗被宋人洪迈编辑入《万首唐人绝句》五言卷的第一首,虽不知其入选理由,但同辑七言绝句的第一首亦是杜甫的,却能知洪迈对“诗圣”的推崇之意。
《因崔五侍御寄高彭州一绝》
[唐]杜甫
百年已过半,秋至转饥寒。
为问彭州牧,何时救急难。
这个高彭州不是别人,正是与岑参并论的著名边塞诗人高适。如果对他不太熟悉的话,也应该听过此句:“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高适和杜甫相反,虽然其前半生不甚得意,但自“安史之乱”起,却开始走上了人生巅峰。《旧唐书》因而叹道:“有唐以来,诗人之达者,唯适而已。”
历史泄露的传闻里,李白、杜甫和高适曾一度是结伴相游的好伙伴,而且相约一起去寻找神仙食用的“仙草”。杜甫在《赠李白》其一里写着:“李侯金闺彦,脱身事幽讨。亦有梁宋游,方期拾瑶草。”当时是天宝三载(公元744年)四月,李白被唐玄宗赐金放还,游玩到洛阳。其时的李白是名声昭著的,而杜甫仍默默无闻。听到李白到来的消息,杜甫肯定会去拜访、交流、切磋一二的。果然,两人可以说是一见如故。
对于李白和杜甫的相遇见,后人是展开无限想象。郭沫若对此不惜笔墨而高度赞颂:“应当品三通画角,发三通擂鼓,然后提出笔来蘸饱了金墨,大书而特书。因为我们四千年的历史里,除了孔子见老子(假如他们是见过面的),没有比这两人的会面,更重大,更神圣,更可纪念的。”
两个人在梁地(开封)和宋地(商丘)游玩的时候,碰到了高适;当然也不能说是碰到,因为当下的高适是处于人生低谷期,正客居宋地。应该是听说了李白的消息,前去看名人的。自此,三个人开始组团打猎、野游、吟诗。
前面说过“安史之乱”是高适人生走向巅峰的时机,但对于李白而言却是此生终点之坎坷。在政治嗅觉上的迟钝,让李白未有觉察到永王李璘的野心,莫名其妙地站在了太子的对立面上。永王反,高适为淮南节度使,奉命平反。后,李白入狱,曾写诗《送张秀才谒高中丞》:“高公镇淮海,谈笑却妖氛。采尔幕中画,戡难光殊勋。我无燕霜感,玉石俱烧焚。但洒一行泪,临歧竟何云。”托人带给高适,有低头求救之意,但如石沉大海,毫无音讯。自此,李白与高适之间,再无交际,诗里诗外,没有片言只语提及对方。
对于这个局面,或者说这个场景,后来者站在各自的立场上,应该有着众多的推测与怀想。但由此想到那个皇命大过天的时代,就可以明白李白当时的命运,完全是他犯下了“政治幼稚病”,可以说其毫无自知之明。在他前去为永王效命之际,其妻宗氏曾再三劝阻,可惜李白被所谓的“际遇之情”所迷惑。最终造成“要命”的下场。如果没有其他的奇迹,等待李白的只能是“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幸好,李白也算是天命所钟情之人,在名将郭子仪的营救之下,挽回了一条老命。
“安史之乱”对于命运崎岖的杜甫来说,除了让他留下名传千古的诗篇,在官路上没有任何的帮助,可以说“国家不幸诗家幸”,虽然有点歪理邪说,但事实的确如此。“安史之乱”前的杜甫困顿不堪,“安史之乱”后的杜甫仍然情绪稳定,一如既往地保持着穷骚的风格。
幸好,他与高适的友谊继续维持着。高适得到重用,青云直上的时候,杜甫欣然写诗为之欢呼:“叹惜高生老,新诗日又多。美名人不及,佳句法如何?主将收才子,崆峒足凯歌。闻君已朱绂,且得慰蹉跎。”(《寄高三十五书记》)在高适入蜀期间,也对杜甫时时关照着,“故人供禄米,邻舍与园蔬。”(《酬高使君相赠》)这一切,都让杜甫分外感激。
那么,在自己最穷困潦倒的日子里,能够让杜甫想起来的人,大概也只有曾经交心,现在仍然关心着自己的高适,可以对自己给予适当地帮助吧。所以才有了以上那首“求助诗”的诞生,让我们在千年之后,仍然可以从字句里面看见伟大的“诗圣”杜甫的困窘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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