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5月30日 星期二 阴
自己今天才发现自己犯了许多错误!
严重而可怕的错误!
现在终于感觉到自己在走岐路!而且愈来愈不能自拔!
每一天都有一个早晨!而每一天都有一个希望!而自己的每一天的希望却都成泡影!
正像今天夜路上碰到陌路人一样!像今天遇到两个伊嘲笑而自己却不主动搭讪一样!不足为外人道也!
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行动不是在嘴上而是在手上!摒弃一切不专的一切吧!青春会在瞬间变得辉煌而瑰丽!
假如真有时光机,我一百个愿意穿越回高中校园,骑上全校最破的自行车,每天穿梭在城乡之间,听着上下课铃声,再次捧读书本用功,参加一次高考,接受命运的裁决!
十九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龄。
十九岁,正是放飞梦想的年龄。
我的十九岁,却在检讨自己。
事实是,当我穿着仅有的几件衣服穿行在学校,班级后面一排有我的位置。大概是个头高,理应当排到后面,却也恰恰应和差等生的位置。
我有普通农村学生共有的自卑心理,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一次,我最不想早晨上学时下雨,而天空偏不作美,也许头条晚上就淅淅沥沥,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怪老天,因为我没雨衣和雨伞!老天不知道我自卑,在城里求学抬不起头来!
那天,吃过早饭,我就默默祈祷雨早一点停下来!因为我实在没有雨具!又不想淋湿了本来很少的衣服!
看着窗外的雨丝一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爸扔给我一件他的蓝色上衣,我披上冲向雨里!
路上一会儿黄沙铺路,一会儿泥泞难行,我都不在乎了,想赶上了下雨不能耽搁上学!尽管我学习和座位靠后!
满眼,满脸,满身都是雨丝,它们飘飘洒洒,肆无忌惮,却像皮鞭使劲抽在我身上!
过了村前小桥,桥下水流湍急,明显把汇聚的雨水送到下游;路边的碗口粗,两三丈高的白杨树正经受雨水的拍打;城乡结合部有段泥土路,不得不没过车圈涉水而过,水面冒着泥浆泡泡;临近学校的居民在屋下窗里眺望外面,人们穿雨衣或者打着伞骑车一晃而过。
骑到学校西侧小巷,雨水早已打湿了外披的衣服,我瞬间明白了浇成落汤鸡的意思。疲惫,不堪,自卑,悔恨,傲慢等一股脑的涌来,我犹豫不决去不去学校了!
一个我说:去学校吧,我还没迟到过!
另一个我说:千万不能让同学们众目睽睽的看我落魄的样子!
反复纠缠,雨丝弥漫。
在那个下雨的早晨,一个穷学生骑着全校最破的自行车,披着大人的衣服,浑身湿透,车子在小巷往返骑了几个来回,往南是学校门口,往北是背离学校,谁知道我在反复做心理斗争呢。
最后,过度的自卑占了上风,我寻机找个单位雨搭人车一起蹩了进去,骑着车右脚踏着地,停在下面,看着外面的雨丝,心情反倒沉静下来!
大概两节课时间过去了,雨停了下来,天空放晴,我平缓一口气,卷起早已脱下的爸爸的外衣(算是我的雨衣),骑车晃进学校大门。
事先看好了下课时间,我踱进教室,稳稳的坐下,顺势把爸爸的湿外衣推进桌膛,假模假式的拿出书本,心里还在蹦蹦乱跳呢:老师不会算我逃课吧?如果老师问,就说车子坏了!
叮铃铃!叮铃铃!
上课铃响了,又一节课开始了,像什么事都没发生,同桌秋生只在上课前,快到座位前略表吃惊半开玩笑的问了句:来了?我支吾着说了句「嗯」,声音含在嘴里,好像只有自己才能听到,事情就过去了!
所以说,不难理解前文日记我自感学习不好,荒废时间带来的自责。
这种自卑自责是路遥笔下的少安少平无法体会到的,是路遥深入生活也体察不到的,何况没有如此经历的大部分读者呢。
就在前年,我第一次回老家探亲告诉了一个同桌勇,我们一起吃顿饭,尽管席间大家有说有笑,说不完的话,回忆不完的故事,总觉缺少点什么。
散了之后,同是农村在城市求学的维,邀我再吃点烧烤,喝点啤酒,同时邀请了一样求学经历的同学娜。
维说:你回来为什么不给我先打电话?那时候我们农村来的特别自卑!
我怔住了,他说的真是当晚我感觉缺少的东西。
娜翩翩飞进了烧烤店,二十多年没见,当年的清纯少女已晋升风情少妇,我喝醉了,吐了几次,只隐隐约约看着她欲言又止,欲说还休,当年她不想提及的高二辍学故事,只一杯一杯喝着啤酒,像是酒逢知己。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走起来咯咯直响,突然我仰天大笑,二十年了,我从军营克服了自卑,今夜一起说知心话的还是当初一起自卑的家伙们!尽管我已干到我们班级职务最高!
话说回来,二十年前每一次日记里记叙的自责,都说明我埋在骨子里的上进心和不服输精神!这是去年读《终身成长》说的成长型人格!
我就是不折不扣,如假包换的成长型人格,不信,以后文字再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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