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煤球，是活的

作者：舒夏年间
公众号：蜗牛印记

它蜷着四条粗壮的小腿在肉肉的大肚皮上翻滚着小肚皮，老人抚摸着怀里的小肉球笑的满脸褶子。

随后老人拄着拐杖慢悠悠的从院子树荫下的藤椅上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树叶，那一团黑乎乎的小煤球咻的一下窜到老人脚下，慢悠悠的跟着老人出了门。

这样的场景在我梦里出现过无数次。

老人是爷爷，煤球是爷爷养过的一只猫。

现在，它们都已走了很多年。

这只煤球，是活的

我写过很多次关于煤球的故事，却没有一个是和爷爷相关的。

它有多黑呢，和煤球一样，到了晚上会完全辨不清它的方位，只剩一双发着绿光的眼睛骨碌碌的转，有点瘆人。

它有多肥呢，和加菲一样，抱在怀里肉肉的，一只手根本托不起来，普通小狗差不多还要比它小一圈吧。

煤球和爷爷感情最深，爷爷去哪它都跟着，如果你在我们那一带，总能在傍晚时分看见一个胖胖的老人拄着拐杖沿着小路慢悠悠的散步，而老人身后，永远跟着一个小肉球。

都说狗通人性，猫最薄情。

煤球不一样

煤球来我家时才两个月大，叫它也不理人，成天窝在我家货架底下，只有用条小鱼引诱它时才会探出半个脑袋瞅瞅你。

猫爱吃鱼，但它却从不偷吃。那时弟弟还没出生，包括爷爷在内我们一家四口都对鱼情有独钟，基本一天三餐中都有一顿鱼，所以家里的橱柜永远都飘着鱼的香气，但煤球从没自己爬上橱柜叼走半块鱼。

吃鱼的时候，煤球是最开心的，围着爷爷脚下不停的绕啊绕，爷爷给它一块鱼尾，它就喵一声，高高兴兴的躲在角落吃起来，任你喊它也不抬头。

这只煤球，是活的

煤球来我家的第二年，爷爷生了一场大病，整个人都开始浮肿，腿脚也开始不便，再也无法领着小肉球去散步了。

一到傍晚，煤球总会蹭蹭爷爷的裤腿，叫他去散步，但爷爷已经走不动了，无奈的看了看煤球，慢慢起身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煤球于是乖乖的伏在爷爷脚下，便也不再出声。

爷爷生病以前，煤球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抓老鼠虐着玩，爷爷生病后，即使有老鼠从它眼前跑过，爷爷不吭声，它也提不起兴趣，它就这样寸步不离的守着爷爷。

在我上小学的一次，爸妈去进货了，我去上学了，家里就剩爷爷和煤球。

家里的店铺没有关门，爷爷坐在门口看店，后来有个小伙子来店里买了一大堆东西后仗着爷爷腿脚不方便加上家里没人，竟然赖账少给一半钱。

爷爷打不过他，邻居又不在，眼瞅着小伙子就要走远了，煤球一个蹿身就咬着小伙子的裤腿不放，猫的力气毕竟不如狗，那小伙一脚就把煤球踢开了，爷爷想上去抓住小伙子，也被一把推到在地。

小伙甩了甩手走到门口，这时煤球又蹿了上来，这次它直接爬到小伙子的背上，死死抓住他的衣服，任他怎么甩都没甩掉。

这时恰好爸妈回来了，一算那笔账，竟然有200多，在那个时候，200块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后来小伙乖乖给了钱。

谁说只有狗会看家，猫也会。

这只煤球，是活的

煤球三岁时，爷爷病情加重，后来瘫痪在床，每天的日常起居都需要人照顾。

那一年，我8岁。

因为爸妈很忙，有时也需要我去照顾爷爷，记得有一天早上，我去帮爷爷穿袜子，爷爷因为全身浮肿没法抬脚弯腰，爷爷想配合我，所以一直在那使劲伸脚，而我自己也是个毛头小孩，所以穿了半天都没有穿进去，当时我就急了，朝爷爷吼了一句“你就不会抬脚吗？”随后气呼呼的把袜子扔在了床上。

煤球本来窝在床脚的，它看见爷爷眼里噙着泪水后倏的一下朝我的手就来了一爪子，很深的伤口，现在我的手还能浅浅的看见一条印记。

对爷爷的那一句吼到现在我都不能释怀，每次想起爷爷的时候我都感到十分愧疚，多少次午夜梦回，都想对爷爷说声对不起。

有些事情，当时可能是出于自己一时痛快，可很多时候，过后都无法弥补。

这只煤球，是活的

爷爷半年后去世了，家里料理完后事，准备把爷爷的房间收拾掉，可煤球每天都窝在爷爷的床脚，谁去里面收拾东西，它就不停的围着你绕啊绕，你要拿东西走，它准会蹿上你的肩膀不让你走。

于是我们后来就作罢了。

在过后的一个月里，很少见到煤球的身影，它一直待在爷爷的房间，吃饭的时候叫它出来它也不，于是我把它的饭盆搬在了爷爷房间。

就这样，它变成了一只小煤块。

两个月后，煤球走了，谁也不知道它去了哪里，可能，它去找爷爷了吧。

爷爷和煤球，是我童年最深刻也最美好的回忆，十几年过去了，那时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宛如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