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问茗生,问她,想念有多重。
她说,不重的,就像一座秋山的落叶而已。
我是想不起你的脸了。
我什么细节都记得,可是,就是记不起你的脸了。
是不是爱到某一种时候,爱到某一份上,爱,就成了遗忘?
我知道你是有洁癖的,所以赠与你的是一只白猫杯,唯一的一份礼物。
后来,我才知道你连感情也是有洁癖的,而我,我是这么容易爱人。
所以,我总是小心地、低低地,去爱,才发现最后到底我是被你欺骗了。
坐在夜的尽头,或是坐在落着枫叶的深秋,回忆着关于你的从前种种。
才发现,你也只是个中尔尔,我也不算太老,也还算美丽,还有着爱的能力,却独独不知自己到底是否放下了你。
你对于我来说,不止是那一张脸,那一个人。
你影响了我以后择人交友的眼光。
是啊,我被你欺骗了,我想我再也不会去接触你那一类人,可能连和你长得相似的人,也一并摒弃了。
我不曾幻想过你会回来,假使你回来,无非证实芬芳的记忆总会布满青苔。
现在再想起你,也并不是你的脸,那是比脸更珍贵的,爱的感觉,欣赏的眼光,好感,牵动,默契,心照,还有许多关于你关于青春的忧伤。
你和我如花朵盛放,盛放在记忆深处二十岁以前的时光。
你和我在那时,也都还不懂的,甜蜜的事情,是需要珍惜的。
我和你,都是擦肩至火光四射也无法点燃的人,还有什么话好说呢?
六月的白猫杯,她第一次的心被那天分离的大雨盛满了。
回老家整理房间,看着纸盒包装完好的黑猫杯,心想,它俩应该生生都不会再相见了吧。
整理的这些零零碎碎,零零碎碎的笔记本,一件件都成了我当时的肺腑知音。
如果没有翻开它们,我也不知道当时竟然喜欢你,喜欢得那么深,喜欢到现在,却记不起你的脸。
当时的那份炙热爱意,我想它是完美的,只是没想到仍是以千疮百孔为底子的。
因为你,我在往后的四年成为一个伤风患者,怕爱的低温,也怕爱的灼痛,怕爱令我呼吸不畅。
我爱上的人,如果他不是只爱我一人,我是绝对不会和人抢的,他爱跟谁走就跟谁走,反正我不要了。
因为那太没意思了,你有感情的洁癖,我也有,玩不起?那便走人。
其实,我一点都不后悔。
过去,我忍着生之哀矜,如一只蝌蚪忍着成长的玻璃缸。
后来,过了一个又一个春天,才知道男人不过是有三只腿的蛤蟆。
而你,只是出现在我十字头的年龄,你的人生非黑即白,难怪接受不了我这颗花色的心。
大雨打湿我们的身体,我想我们都是狼狈的。
仿佛好像昨日的事情,什么都没有过去,什么都还在这里。
我想,我也猜,多年以后你的爱,也早已打散了吧。
一些分给妻,一些分给子,一些分给父母,一些分给同事,一些分给初恋,一些分给艳遇,一些分给幻想。
最后,所余无几,仅足糊口,你还得爱自己。
我们相遇的太早,十分骄傲,举世滔滔,根本不着地,怎么可能久呢。
你看不到我在干净的厨房里,洗碧绿的白菜,切深红的酱肉,搅拌米白嫩黄的鸡蛋,淡黄色的植物油,盛在高温的锅底。
更不懂我会在树绿人静,世界安然的时候,娇羞地把脸抵在爱的他胸前,轻搂他的腰。
爱,只有真正的人间烟火,才温柔清香。
我早已不戴眼镜,但确实是近视了。
年少时,最重要的是要拥有一双擦得雪亮的眼,而不是一副漂亮的眼镜。
和你的相遇,我更加证实这个理论。
可是谁能告诉我,人生里最曲折动人的,到底是这些模糊的影子,还是过去的时光呢?
那一夜,宁静如黑玫瑰的海,夜空漆浓如酒,点缀着秋灯明灭,热闹的KTV附近在放烟火。
在我独自一人北上的夜里,蛮荒寥落的夜行客车上,这样双目空洞之中望见了它们,心里还是觉得安慰。
一朵红、一朵黄,一朵微紫淡蓝,虚妄至极却又无比热烈,都是俗世里熟稔的、暖和的颜色。
像人人都曾有过的,花朵怒放的黄金岁月。
我不得不承认,那时那刻,我是爱你的,只是卑微,爱的无力,爱得凉薄不堪,和你一样,踽踽不安,难以前行。
爱得太深太孤独,便是十分红时转成灰。
怅惘之后,只余下无可奈何错落的,银灰。
年轻的男子,果断,不计后果,自由,无所顾忌。
非常颓废,却不哭泣,没有言语,就像他们身上穿的皮衣一般残忍无情。
皮衣是世界上最残忍的衣服,他们就是世界上最残忍的人类。
人们为了穿上皮衣杀死动物,把皮肉剥离,晾干制革,贩卖出售。
穿皮衣的男人,制造最具危险性的微笑,伤害许多颗脆弱的心灵,使她们万劫不复,却并不给予半点安慰。
但帅气的女人不会去穿别人的皮衣,她们有自己的皮衣,也可以像男人一样强壮,或是可以用这结实的皮衣,将自己牢牢地保护。
白猫和黑猫,都只是瓷杯子。
它们作为礼物的意义,已经完成。
现今的我,身体洁净,肚肠剔透,喜欢自己。
外面明媚,室内阴凉,喜欢这渐渐暗下去的黄昏,黄昏在风里显影了一个树的姿势和一个倦的意味。
白日有欢笑,谢谢你,到过我的青春。
林暖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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