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口码头
在我留级初二的这一年,还有一件有关于猫叔的事记忆深刻。猫叔乃西坡汰人士,小时候经常听大人说口头禅“西坡汰大村庄,铜瓢䍃水木灰(谐音,即盆的意思)装”,这里盛产花炮,逢年过节很多人都去西坡汰买爆竹鞭炮。猫叔原来主业是给人家上工弹棉花的,后来他发现航运商机,改行开挂机船运送旅客,于是选择到X口开挂机船,每天起早贪黑风雨无阻,清晨从新Ⅹ口大桥开出,一路停靠到深渡后,有的人坐船是为了去赶车,去往县城或更远的地方打工或经商;而有的人就是去深渡镇上采购农用物资,那时候化肥,种子,大米,面粉,煤气及猪饲料之类的都要去深渡采购和置办,中午再从深渡往回开。那时候新X口有三家开挂机船的,由于猫叔心地善良,为人不错,人缘也很好。每天上下的旅客都喜欢坐他的船,那时候路不通,要出个远门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坐船了。
要坐船就得起大早,特别是里源的,凌晨三四点钟就要动身。否则来不及,一般5点多就要开船。差不多要开三个小时左右才能抵达深渡,只要你有需求,一路上都可以停靠,方便乡人走亲访友及出门办事。经过几年的辛苦打拼,他攒下了一点钱财,于是就想造一艘新挂机船,因为他那艘是那种简易的挂机船。船舱后面就是一台柴油机,一个人掌舵把握方向。一开动柴油机的发动声巨大,很嘈吵,客舱里要用门板隔断挡牢。否则坐在船舱里的客人会受不了,耳膜都要震破,船头前面也有一个门板挡牢隔断。特别是冬天刮风下雨,挡门一打开,冷冷的风就呼啦哗啦地吹,刮得人睁不开眼睛,船舱内有两排长长的木凳子,三三两两的乡人坐在上面聊着天说着话,中间通道上间或有几篓刚采收下来的柑橘,也有可能是一担枇杷,还有可能是一个做生意的人挑着几个猪仔走村窜户到处叫卖。船舱内没有窗户,顶棚是用箬叶编扎成的,密不透风,下雨天也不会漏雨。
简易挂机船但新造的船就比较现代化了,一般是两层,上面用铜铁皮包住露天的,晴天倒是可以堆放大家采购的物质什么的,下面船舱坐人,而且两边都有窗户,也宽敞明亮,有一排排座位,可以坐四十多人,客货分离。上面还有电视机,可以放VCD碟片,给长长的旅程打发一下时间。驾驶舱在船头,有独立的驾驶室。船老大站在船头,眼睛直挺挺地盯着码头上看还有没有人要走,嘴里大声喊着“下溪口的走啰”,正当伙计解开缆绳,用竹篙点开岸边礁石时,只听发动机哒哒哒的声音轰隆作响。船便往后退去,驾驶员猛打方向,摆正船身,然后准备加速前进,往往这时候码头上又有人急匆匆地下阶梯,用力招招手,大喊猫叔的名字,猫叔听到有人叫喊,都会立马返回带上乡人,大家图的就是方便。
镇上商家要进点货什么的,都不用自己去,都是叫猫叔帮忙带,因而猫叔造船时钱不够了只要说一声,大家都是你一千我八百地借给他,就这样猫叔用一生的钱财搭上乡里乡亲的信任造了这么一艘新船。在开船第一天,为了答谢全乡父老乡亲们的厚爱和支持,决定在这一天全部免费,于是许多人蜂拥而至,兴高彩烈地跟着新船去深渡,玩的玩,买的买,大家不亦乐乎。那时候上一趟深渡不容易,在小孩子的眼里,深渡就是花花绿绿的世界,好吃的好玩的什么都有,就跟现在的出国一样。
新式挂机船但在回程的路上,也就是离开深渡码头不远处的正口处,与另一艘旅游船发生碰撞,猫叔的这艘新船片刻间便倾倒,造成无可挽回的损失,令人扼腕叹息。那几天,热热闹闹的码头安然寂静了下来, 撕心裂肺的悲痛情绪始终笼罩在码头的上空,像阴霾一样久久不散……谁能想到,早上欢天喜地在爆竹声中隆隆而去的新船,竟然发生这样的事。谁都不敢相信,此事对猫叔来讲就是彻底的崩溃,精神大受打击,他为了生活才不得不重操就业---弹棉花。
大型旅游船有一年暑假,我爸邀请他去我家帮忙弹几床棉被,看着他一脸饱经沧桑的神情和枯瘦如柴的身板,我心里就很为他惋惜,但他弹起棉花来还依然精神抖擞,为他的坚毅果敢和怀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感到一丝丝欣慰。正所谓“事非经过不知难,书到用时方恨少”。命运多舛,选择重新开始面对,本身就是一件勇敢的事,人一辈子经历过坎坷再出发就一定能迎来生命的另一片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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