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义坐在石头滩的地堰边,看着一百多亩已经吐穗扬花的麦田,心中充满难言的愤懑。
“晓义,你明知道这滩里土质好,却瞒着叔,用你那二亩多水田换了叔十六亩土地,骗得叔好苦。“
”张晓义,你真行啊,怪不得舍弃水田,原来你会走这一步,让你把全村人都要骗了。“
”晓义啊,我想把那几亩水田还给你,你也把这里的田地交给我吧。“
每当想到这些话,张晓义很气愤,两年前发生的事仿佛就是昨天。
石头滩是元子村前一块被洪水冲积出的滩地,大约有一百多亩大小,属于洪水冲积而成,尽管土地比较肥沃,但里面有大大小小的石块,人们称为石头滩。
生产队时,为的扩大耕种面积,进行了开垦,但由于石头多,耕种困难,基本上每年都处于撂荒状态。
土地联产承包责任制后,在分配耕地时,将这一百多亩地,以山林地的形式分配给了九户村民,他们平时在地里洒点荞麦,每年多收个三五斗,属于鸡肋式的田地,不种有点可惜,种植又浪费人力和物力,算起来不合算。
张晓义觉得自己那二十多亩水田尽管旱涝保收,但这二十多亩水田分散在不同的田地中,每年因为种植和灌溉和邻家产生多次的纷争,耕作起来很不方便,又不适宜大规模耕种。而石头滩那一百多亩田,如果能把地表层洪水带来的石头除去,这种淤积形成的土地很肥沃,产量绝对比二十多亩的水田可观,又适用于大规模生产,可以节约好多的成本。
他想用二十多亩的水田来置换石头滩一百多亩的田地。
“晓义,你疯了。”
妻子李兰听了他的换地计划,第一个反对。
张晓义没有太多的解释,骑着摩托车带着李兰来到了石头滩。
平坦的石头滩,土地里裸露着大大小小的鹅卵石,有的如拳手大小,有的如面盆大小,在地堰边的长满了青草,深秋的发黄的青草,遮掩了整个地堰上,看上去如黄色的垅带,将一百多亩土地分成了田字形。
两人站在地堰上,堰内镶嵌着大大小小的石块的土地。这些表层土都是洪水冲积而来,肥沃的如冒着油,黑油油地闪着亮光。
看着这成片露着石头的大片土地,妻子李兰虽有点犹豫,但也同意了。
“张晓义,你出来。”
正与妻子商量着置换土地的规划时,听到了三叔的喊声。
“三叔,你怎么了?”
张晓义看到一脸不高兴的三叔,有点担心地问。
“你个狗日的,你把二十多亩水田,去置换石头滩那鸟不拉屎的土地,你让老婆娃娃跟着你喝西北风。”
然后又看了看张晓义身边的李兰:
“小兰,你也是,将来种不出粮食,你和孩子们怎么办,怎么能让他胡来呢?”
张晓义和李兰将怒气冲冲的三叔劝回到自己的屋内,晚上九点钟,忧心忡忡的三叔才离开了他们家。
张晓义用自己二十多亩水田置换石头滩那一百多亩的山林田,一夜之间传遍了整元子村,亲戚们都认为他是胡闹,那一百多亩土地,听起来到是很多,全村都知道,那田地很不好耕种,遍地石头,与一般的山林地相比都不如,许多亲戚听说后都让他不要胡搞,看他不听劝说,也不管了。
大多数村民很不理解他的行为,都认为他疯了,这事做的太疯狂了。
第二天一早,那九户承包石头滩土地的农户都争先恐后来到了张晓义家中,生怕他改口不再置换他们的土地。
“晓义,叔觉得咱们置换土地应该签个合同,将来有个三长两短的也不会空口无凭。”
一个年纪大点的村民说。
“叔,我怎么能信不过你们,咱们都是乡里相邻的,写什么合同。”
张晓义看着年纪大的村民说道。
“还是签一个合同好,省得将来有什么问题说不清楚,到时对谁都不好。”
其余八户村民赶忙说,很怕张晓义反悔。
“那我给你们写一个保证还不行吗?”
“咱们还是到村长那里去,让他做公证人,盖上村里的章,然后互换合同,到时谁反悔都不行,这也是为你好啊,晓义。“
年纪大的村民接着对另外那八家农户说道:
“你们同意不同意我的做法?”
另外八家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来到了村委,九家农户按照商量好的话,对村长说了一遍。
“晓义,你还是考虑一下吧,不要后悔啊。”
村长有点同情张晓义。
“我们都商量好了,晓义也同意,决不反悔。”
那九户农户害怕张晓义反悔,督促着村长。
村长看着张晓义,还是多问了一句:
“你想好了?”
“叔,我想好了,就按他们说的办吧。”
张晓义感激地对村长说。
在村长的公证下,九农户和张晓义都拿到了盖着村委会公章的合同。
冬日的寒风把村民们吹离了野外的田间和地头,吹回了村子中的家中,每家每户都传出了忙碌时听不到的热闹声,入冬的农闲,人们坐在热呼呼的炕上,聊着天、抽着烟、玩着牌、做着家中的小零活,谁也没有想到,村外的石头滩上,一男一女两个人正艰难地用镢子抛着地里的石头,在拖拉机中的轰鸣中,地堰上堆积的石头在时间的穿梭中向前延伸。
冬雪春融,石头滩那一百亩土地中,一大半没有了石头,长满野草的田字地堰变成了堆满了青石的石堰。
张晓义和李兰那蜕皮的脸如被蹭破皮的土豆,两双布满的裂口手渗出的鲜血如盛开的梅花,看着石头减少的田地,两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慰藉地流下了眼泪。
终于将一百多亩土地中表层的石头,全部堆积到地堰上。地堰边堆起了厚厚的鹅卵石,如人为砌出的石墙,向村里人昭示着两个冬天劳作的艰辛。
看着地堰中那郁郁葱葱的麦田,看着麦穗上挂着那细小雪白的麦花,看着随风滚动沙沙作响的麦浪,这就是他与妻子劳动的希望。
没有人能剥夺他与妻子劳动得来的希望:洒着他与妻子鲜血的石堰不答应,碧绿似海的麦田不答应,盖着庄重公章的合同不答应,村中的人心不答应。
张晓义看着滚动如潮的麦田,愤懑的心情如烟消散,沿着石堰坚定地向村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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