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后,阿米尔去为索拉博追风筝时,在美国的绿草地上大声喊出了哈桑曾经对他做过的承诺:为你,千千万万遍。
这一刻,他终于完成了自我的救赎,重新做回了“好人”。
和阿米尔少爷一起长大的仆人哈桑,不知道自己是老爷的私生子,也没有为卑微的身份感到局促,他对阿米尔的忠诚和帮助完全是出于孩童之间对友情的珍视。自私的人性在尚未被功利心侵蚀的地方还保留着闪光的高贵,哈桑在被栽赃陷害的时候依旧选择了保护朋友默然退出,在离开十几年后得知朋友家有难时毅然回来,即便在为之惨遭不幸的前一个星期还想着给少年时代的朋友写信分享生活。
现代人所认为的这份“傻气”和“愚忠”多么近乎耶稣为拯救世人被钉于十字架!圣经新约《哥林多前书》里说:“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不自夸,不张狂,不做害羞的事,不轻易发怒。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不计较别人的恶,凡事包容,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总结起来,爱就是以正确的方式持续性地肯定和扶持一个人,甚至做出必要的牺牲。
读到身患肺癌晚期的父亲穿上笔挺的西装,在生命的最后阶段强打精神去给儿子阿米尔提亲以完成父子的共同心愿时;读到阿米尔在听完未婚妻坦白不堪的过去但依然表示同情和不介意时;读到阿米尔和妻子以最大的耐心来包容受过伤害一直沉默不语的小孩索拉博时,我被深深地触动了。在个人主义膨胀的世代,我们太少去关心和体谅他人了,也太害怕自己的脆弱被人嘲笑冷落了,以至于我们即便身处喧嚷的人群也依旧感到无比的孤单。
我们多么希望当我们因为不可克服的有限性而穷、而丑而成为社会的底层时,迎接我们的是平等和尊重的目光,而不是令人透心凉的轻视;多么希望在鼓起勇气说出自己的悲哀和苦痛时,有人可以耐心地倾听并予以关怀,而非无济于事的指点和劝慰。
我们多么希望知道自己值得被爱、有人在爱。
已经功成名就生活安稳的阿米尔冒着生命危险回到被塔利班控制的阿富汗寻找哈桑的儿子索拉博,以期弥补童年时为了赢得父亲全部的爱对哈桑犯下的错。他目睹哈桑被恶霸欺负却选择了逃跑,继而因为无法面对懦弱胆小的自己而设计赶走了哈桑。
C·S 路易斯在《返璞归真》一书中说,人人心中都有道德律,它不仅会审判别人而且会审判自己。成功独自拥有父亲的阿米尔在之后的十几年里不断地受着“良心”的折磨,无法原谅自己。直到他重返故土,在救索拉博的过程中也付出流血的代价,才重新获得内心的平衡和安宁。
也许,比得到爱更重要的是学会付出爱,正如“老话”所说,“给永远比拿更幸福”。我们也应该训练自己的悲悯之心,对他人的乃至整个人类的不幸保持敏感。因为始祖亚当的原罪,我们每个人都要在世上“受刑”,所以悲剧是人生的常态,故对他人应该多一点同理心和感同身受。如此,我们的内心会更加柔软,目光会更加温和,人性也更加饱满。
卷耳
2019年6月29日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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