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头

作者: 痞子灬牛 | 来源:发表于2019-07-11 11:41 被阅读18次

    我和别人有些不同,我今年三十了,可是与父亲在一起的时间粗略算来,也许七年不到。

    我外公家里有四个女儿,母亲是老大,要承担家里的责任,所以当初父亲便是以上门女婿的身份入赘到了外公家里。

    小时候,我总高不懂为什么村子里很多人都是同一个姓,而我却和他们不一样;搞不懂外公和爷爷的区别。而这些,都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慢慢明白。

    在八几年那个年代,家里人的收入以农作物收入为主,父母还会做一些竹编补贴家用。

    但有了我之后,父母开始考虑以后的生活问题,听爷爷讲,在我两岁那年,他们不得不远离家乡,加入了涌向北上广深的务工大军当中。

    在那个年代,留守儿童开始成为时代的产物,不过我却有幸不在其列,因为在三岁那年,母亲放不下我,便回到了家中。所以在我五岁之前的映像当中,只有外公外婆、爷爷奶奶和母亲的身影( 之所以知道爷爷奶奶,是因为逢年之际,母亲会带着我乘车到一百多公里外父亲的家乡看望爷爷奶奶),而父亲,总是停留在那一张张照片之上。

    五岁那年,外婆去世,那也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到父亲。不过听母亲说,当那个消瘦挺拔的男人站在我面前时,母亲让我叫爸爸,而我竟然转身跑进家里藏了起来。后来被父亲找到抱在怀里用胡须扎的哭了,大喊道“我不要爸爸,不要爸爸”,不过到了晚上,我竟然主动要求要和爸爸睡觉,当时可把父亲乐坏了。

    父亲作为一个建筑工人,一直和我们过着聚少离多的日子,常年在省外。要到每年的腊月二十五六才能回家,所以每到父亲回家的日子,我家就会特别热闹。

    那一天,二姨和三姨一家子人都会回娘家(四姨在省外)等着父亲回来,然后一大家子人团团圆圆的吃顿饭,而我们几个小家伙也会拿着父亲带回来的玩具高兴的合不拢嘴。

    父亲从腊月二十五六到家,在家待到正月二十左右便会出门,每年的这短短二十多天,便是我和父亲相聚的日子。

    在相聚的日子里,一家人白天会走亲访友,一到晚上,便是我和父亲独处的时间。每天晚饭过后,我都会收拾碗筷、洗碗,然后便会被父亲叫到饭桌旁,开始所谓的“谈心”。

    每当这个时候,父亲总会先点上一支烟,然后慢悠悠的将从母亲那里听到的我干过的捣蛋事儿全部如数家珍般的念给我听一遍,然后对我说“我不要求你以后成为一个多么成功的人,我只希望你能做一个不走歪路,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或是对我厌学这件事儿说“我也不要求你能上什么北大清华,你读到哪儿,我就供你到哪儿,等哪天不想读了,就跟我出去打工去。”“不过,老子还是希望你能多学点东西,以后上社会少吃点亏。”。之后呢,还会给我讲一些他在外面遇到的很对关于犯事儿坐牢,以及自己在外面吃亏,或是他遇到一些成功的老板的做事儿原则等等一系列问题。

    一般这类谈话会持续两个小时以上,而我总会听的来用牙齿将桌子边上咬上一排排的牙印,最后耳边总会响起一句“把地扫了”,只留我看着地上的一堆烟头然后气鼓鼓的去拿扫帚。

    那些时候,我总觉得父亲唠叨的不行,年年都要说这些事儿。

    不过,后来证明父亲的努力没有白费。我始终记得当我打电话告诉父亲我考上县重点时父亲的笑声,那是我从来没听过的一种喜悦。

    父亲是个严肃的人,虽说为了我考上县重点专门回家赔了我两个月,可是我那两个月一点都不高兴。因为父亲嫌我写的字还不如他这个小学毕业的写的好,于是要我每天在家抄书两个小时。那个时候还没有字帖,我可是整整抄完了四个大练习本,这让我不知埋怨了多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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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的时间,父亲慢慢的成了包工头,回家的时间也多了起来,人也渐渐发福,而我也考上了本科,毕业后,进了一家央企单位。不过父亲对我的谈心,却是不曾少过,除了老生常谈的话外,在我第一次带女朋友回家后,他还增加了一句“一个男人,要爱护好你的爱人,要是我知道你在外面不检点,看我不打断你的腿。”于是,我和我的女朋友成功的走向了婚姻的殿堂。

    结婚那天,我才突然发现父亲似乎老了许多,双鬓之间多出了许多白发,我握着父亲手,分不清眼泪是因为喜悦还是愧疚。

    本来在我家小子出生一年后,父亲也有了退休的年头,不过父亲又担心我俩才上班不久,压力大,也就没丢掉手中的活,抽着烟说“我才五十几,还能在干几年。”每每想到此处,我心里都挺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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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零一七年三月十五日,那一天,天空灰蒙蒙的,自己竟然睡过了头,被父亲叫醒后,便把儿子交给他打理,然后匆匆忙忙的上班去了。

    时过正午,心里总觉得堵得慌,以为是天气闷热要下雨,却接到了三姨的电话说父亲在休憩房屋时掉了下来,被送往了医院,电话中隐隐传来了母亲的哭泣声。

    一点半到医院的时候,父亲已经转到了重症监护室,直到凌晨两点过,我终于见到了父亲一面,也是最后一面。

    那一天,天空是灰色的,从来不抽烟的我在医院重症室门口留下了一堆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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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父亲去世已经两年多了,父亲的身影,终是停留在了一张照片之上。

    每每回家,我总会带上一包父亲爱抽的红河,然后坐在父亲的石碑对面,看着石碑上的父亲,开始说一些身边发生的事儿,说一些他孙子的调皮事儿,说我明白了他当年的唠叨是把他觉得最珍贵的道理说与他最重要的人,一如我现在教育他孙子一般。

    您也不知是否会嫌我唠叨,是否又会嫌我在您门头留下了一堆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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