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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冬天,她都会回老家小住几天。家里没有其他人,冷冷清清的,拾了柴火点燃,试图让少有的火苗暖和整个小屋。
撕去塑料膜,露出炕被,被子依旧干净如初,却渗入了潮湿。
若幸运赶上晴天,还可以晒晒被子,她喜欢阳光的味道。
这次回来,却一直阴天,天空被灰蒙蒙的云朵覆盖,似乎在等着一场大雪到来。
这么多年,村子里的人搬走的搬走,外出的外出,比起小时候要安静得多。只有临近年关,才稍显热闹。
她将一切准备妥当后,裹紧大衣,准备到村头走走,那里,有她一直惦念的人家。
“他们家一定还是上着锁的吧?” 她自言自语着,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明明知道这一家人早已搬去大城市住,却还是心心念念着,盼着,说不定哪天他们还是会回老家看一看。
再次遇到他,才是她年年回老家的理由。
习惯放慢脚步,习惯自言自语,习惯侧目。习惯,习惯使她心跳加速,泪湿眼眶,瞠目结舌~
那扇原本应该紧锁的大门敞开着,院子里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她仿佛看见昔日的阳光少年,正说笑着朝她走来,手中的篮球转动,如空中飞旋的鹰。
她看着走出来的少年,身材挺拔,面目清秀,双眸明亮,嗯,是他?不,不是,眼前的少年分明还是孩子啊。
“阿姨,你是谁?在我家门口是来串门的吗?”那孩子问她。
“啊?!我是,嗯,请问这里是陈东的家吗?”她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只好编了名字假装认错了门。
“不是,你找错了。”
“哦,抱歉。”她努力迈开已灌铅的腿,让自己渐渐远离他的家。
或许,这个家已经换了主人吧,我的他怎么会突然回来呢?!她劝自己,说着不可能,不可能。
她完全忘了自己其实是随口说了一个名字,给他改了姓氏的。
她在铁轨桥那里徘徊了好久,直到有冰冰的水珠落在脸上,才想起要回家里去。
再次路过他的家门口,那扇铁门关上了。
烧热一锅水,洗漱,窝在被窝里辗转难眠。冷风从窗户缝隙钻进来,她将自己的头蒙住,微弱的光亮中,她闻着湿润的空气,不知何时沉沉睡去。
一大早,天才蒙蒙亮,她就快速起床,换好衣服,化了精致的妆容。她要出门去,她要看着他的家,她想看看到底是不是他回来了。
推开门,眼前一片雪白,是啊,雪静悄悄的下了一夜。小心翼翼的踩着雪,留下一道深深浅浅的脚印。
邻居比她起的还早,门口的雪已扫净大半。
好不容易挪到他家附近,在注意到门上没有落锁时,她才安安静静的守在门外。
没几分钟,冷空气打透了她的大衣,风从袖口灌入,凉了全身。双脚也变得麻木。
她不得不来回走路,以求变得暖些。
她被发现时,已堆坐在土坡上,说不出话来,脸色苍白,牙齿打架,睫毛上沾了冰霜。
发现她的人认出了她,问:“你是意儿?怎么在这?快跟我回屋里暖和会儿。”
她只有点头的份,浑身都在颤抖。
她蜷缩着身子,靠着墙,坐在炕头。
有位姐姐递过来一杯水,她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大约四五岁的小女孩。
水杯的温热顺着手心传入血液中,瞬间有了暖意。
这时有个男孩走进来,看了看她说:“我认得这位阿姨,昨天在门外的就是她。”
“哦?意儿,你是有什么事情?”阿姨关切的问。
她摇摇头,缓了缓才能发出沙哑的声音,回答:“抱歉,我,我就是突然犯了眩晕症。”
“这样啊,那你先在这休息会儿,没吃早饭吧?稍等会,一起吃吧。”
她忽然想起二十年前的大年初一,她养的小狗也是偷跑去了他的家,吃了好多好吃的饺子。
她没有明确的拒绝,也没有肯定的回答,只是含混的回应说太打扰你们了。
早餐摆上桌时,她明显好转不少,客客气气的等着一家人围着桌子坐下。
她看着眼前的叔叔阿姨和刚才的姐姐,两个孩子以及一位青年男子。那男子身材匀称,笔直的坐在椅子上,一头柔顺的黑发,半遮半露的双眸依稀明亮,皮肤肉眼可见的细腻,通身气质却没半点孩子的稚气,已是成熟稳重的姿态。
她盯着男子入神,心里想着他到底是不是他!
“吃饭吧!”一双筷子递过来,她才收回自己漂移的眼神。
“谢谢。”
桌子上除了窸窣的夹菜声之外,再无其他声音,甚至连咀嚼之声都没有。她也不敢出声,含在口里的馒头不敢嚼,只等着唾液将它消化。
啪,小女孩手里的学习筷没有拿稳,摔到地上了。
“慢一点儿,馨馨,不要着急。”女子温柔的安慰着女孩,又慢慢起身,蹲在地上捡起筷子,“抱歉,我去清洗。”女子说完去到厨房清洗。
感觉家教如此之严,还以为他们会暴躁的大声呵斥孩子呢!这番举动让她印象更加深刻。
吃过早饭,她提出帮忙清理饭桌,却被女子制止了。原来这些家务是小男孩的事情,小男孩看起来也习以为常。
叔叔与那位青年男子出去扫雪,女子带小女孩洗手刷牙,阿姨则陪着她闲唠家常。
聊天里,她才肯确认,那位青年男子就是她心心念念多年的人,女子是他的妻子,一家四口一直住在上海,他们老两口原本住在大女儿家的,这次回来过年,是想让孩子们看看他们爸爸的家乡,刚好还能体验体验农村生活。
问到她的父母和外婆,她也说都好。当知道只有她一个人回来时却感到十分惊讶。
阿姨问:“早些年我还参加过你们婚礼呢,后来也听说你有了孩子。怎么没一块过来?”
“嗯,我,离婚了,孩子不归我。”
“啊,怎么回事呢?!”
“他得考虑他的前途啊,我俩追求不同,不能耽误他。”
“哎哟,就是可怜孩子了。”
“阿姨,谢谢你。要不我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打扰了,我得先回家去,吃点药才行。”她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也不想再被撕开伤疤。
“这样啊,好,我让二娃送送你去。”二娃是他的昵称,虽已是两个孩子的爸,但私下里阿姨还是习惯这么叫。
她和阿姨一前一后走出院落,他还在弯着腰,一下一下铲着雪。
“小东,你来下。送意儿回家吧,她有头晕的症状,我不太放心!”
“哦,好。”
她默认了由他送。
和他一起走走,这是她曾无数次幻想过的场景。
她和他并排走着,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谢谢你。”
“没事。”
“你~”她很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从哪儿开始,“我,好几年没见你回老家了。”
“哦,我大学一毕业就留在上海工作了,在那边有了家,工作忙,我也就~”
不知为何,回家的路如此短,可她只是在门口稍微停留一下又继续往前走了。
“嗯,不好意思啊,我其实对你有点儿眼生,”他说,“想问问你家还有多远到呢?”
她停下脚步,低着头,眼泪无声的落下来,原来,原来他真的不记得她了。呵呵,他凭什么记得呢?!
“啊,你别误会哈,我不是说不想送,是因为我可能是记错人了,以为你是刚才那户人家的。”他尽力解释,“因为我知道的亲戚只有刚才那两户~”
“我是随意。和你曾经是初中校友。”她小声回答。
“哦。”他大约,不,他就是没有想起来。
不过她凭什么要让别人记得呢?以前的喜欢都是一厢情愿的吧!
“谢谢你。嗯,我家,我家是刚才那里。抱歉,我,我一不小走过了。”
话说间,她重新迈开脚步,往回折返。
站在家门口,未铲的雪没过她的鞋面。“东,我送送你吧!”
“别啊,我送你,哪有你再送我的道理?快回吧,今天很冷的。”
“嗯。”于是,她看着他的背影在白色世界里渐渐远去,消失。
她忽然想起有一年的除夕,也是他送她回外婆家里,也说了“哪有你再送的道理”这样的话。
恍若隔世,此时此刻已不再是当年,可她仍旧如当年那般,没有把喜欢说出口。
那时不敢,现在不能。
“喂,意儿,快醒醒,老师来了!”
“啊?”被同桌喊醒的她,发现书本上沾湿了泪水,她急忙忙用袖口擦拭。哎呀,这可是她从王子那里借来的生物书呀,可不敢弄脏。
“咚咚,咚!”她被老师敲了桌子,“同学,你的生物教材呢?”
“在这里。”她急忙合上书本,指指封面。
“高三的生物书吗?你知不知道,你已经考上大学了啊!”
“啊??是吗?好后悔当初没有好好学习,如果我努力考上好的大学,是不是~”
她似乎感受到了来自老师和其他同学投来的“仇视”的目光。
写完这些文字的我,看了看手中的鱼骨链子,不禁嗤笑,纵然再相见又如何,也没什么身份与他打招呼,不过是远远望见便觉得美好。
就算回到高中复习或者大学时,也依旧不会改变今天的状况。一切仍旧要继续啊!
曾以为今生今世无法再遇见他是因为缘浅,写着写着才悟出,是怕岁月催人老,想见的人已不是当初少年模样!
记忆里的浅蓝色的生物书和后来不得不念的生物教育以及追逐的宝蓝海~
原来那不是鱼骨,而是卡住喉咙的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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