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听过那首《董小姐》,就认定董先生是个有故事的人,那恐怕是要失望了。
董先生有个万能的开场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是,无论从哪种意义上来说,他都谈不上浪漫。
如果你肯留意的话,就会发现每一间办公室,都会有一个像董先生这样的人。他们安静而普通,平凡而不可或缺。
董先生身量不高,略微有点发福,举止十分稳重。他长得并不难看,毛发浓密而眼睛很大。这样的长相,在童年的时候,一定是惹人喜爱的。然而等到了成年,却并没有使他成为一名美男子。
怎么说呢,他长得过于实际了,缺乏那么一点诗意。不过,这一点诗意的缺乏,并不妨碍他成为一个受欢迎的人,甚至于是最受欢迎的人。
那时我们在一起共事。繁忙的工作之余,常会找一些无聊的消遣,比如每天的下午茶。
说是下午茶,却常常连茶水也没有。只是几个人聚在一起,闲闲地聊着天,中间轮流去烧一壶白开水,偶尔会泡上几朵杭白菊,也并没有可口的点心。然而即使如此,气氛依然是热烈的。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有些遗憾。如果换作是今天,以我们吃遍方圆十里的热情,加上外卖事业的兴旺繁荣,我们的下午茶一定是极丰富的。
闲谈的话题十分广泛,大多是些日常。比如哪里新开了家馆子,听说近郊有个温泉人气很旺,或是谁家正为保姆犯着愁。也会有一些八卦,比如某高管最近没来上班,对外宣布是身体欠佳,其实是跟助理滑雪摔断了腿;比如某大区销售突然上位,因为她终于坐了CEO的大腿。
多少有点神秘的,我们几个围坐着,热烈地议论着。董先生站在边上,双手抱在胸前,来回地踱着步,俯瞰着他的女同事。看到我们讶异的模样,又或者不屑的表情,董先生显得十分淡定。他看一眼灰色的天空,认真地点拨我们,「哎呀,你们要是愿意,她们绝对没机会。」
我们立刻表示,愿意由他来把握这样的机会,我们一定极力促成。
董先生那阵子并不好过。总部空降了位女高管,在四大待了许多年的。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位女士可是连着烧了小半年。女高管精力充沛雷厉风行,可董先生刚刚做了父亲,没功夫陪她没日没夜地加班。
我们经过打探,得知女高管新近离了婚,精力更是无处释放,也许亟需情感的慰藉。于是,纷纷劝说董先生自我牺牲。看我们聊得十分起劲,董先生冷眼旁观,不时向远处张望着。有人突然指出,女高管一路清除异己,唯独放了董先生一条生路,这里是不是有故事?
于是我们纷纷问他,「你是不是已经被潜了?是不是特别希望被潜?」
董先生微微一笑,很向往地表态,「给的钱够了,怎么潜都行。」我跳下桌子,拽拽他的胳膊,代表围观群众发问,「老董你行不行嘛!」老董立刻回答,「我行,我行,我真的行!」
下午四点的阳光里,我们努力地克制着欢笑。
你若认为,董先生是个轻浮的人,以此获得广泛的女人缘,那么你可就错了。也许我该告诉你更多一点的细节,好让你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或许已经猜到,我是个娇气的女子。我小的时候,常常被姐姐嫌弃。每当我闹着要她带我一起玩时,她总是假意应承,然后借机赶紧溜走,只留我在原地大哭。如此反复许多次,我变得十分爱哭,也更加娇气了起来。
除了爱哭,还有一个毛病。这一点,直到我成年以后,才被一个同学指了出来。那是在我实习那一年,有一天我跟同学在院里的石榴树下吃饭。他突然皱着眉对我说,「小影,你以后能不能不那样说话!」
我觉得很奇怪,就问他,「哪样了?」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我只听懂了一部分,大意是我说话太嗲。他觉得,这样的嗲,不应该对所有人,而只应对亲昵的人。
旁边并没有其他人,然而我迅速红了脸,比石榴花还要红。我想,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怎么就嗲了?怎么就不能嗲了呢?更令我不解的是,他如此的嫌弃我,为何要几次误收我晾的衣服,被他的女友恨恨地扔给我?
多年以后,在一次愉快的午餐后,我们跟董先生走在太阳底下。不知什么缘由,女伴们开始轮番学我说话,学我当时的一个口头禅。她们觉得很有一点味道,可是一个个演播得莫名其妙。我看不下去了,真人示范了一番。
这个时候,董先生说,「肖影是我见过嗲得最自然的人,起码在我们公司的历史上,还没有过一个人超过她的吧。」女伴们纷纷表示认同,我们继续往回走着。这话于我来说十分意外,但也令我十分得意。这突如其来的鉴定,似乎给我平了反,让我忘记了当年的尴尬。
生活,并不只有欢笑,更多的是无奈。
当时,密圈里有个女伴,婚姻正经历着危机,每天心不在焉神情恍惚。她当初有着轰轰烈烈的爱情,却最终要面对婚姻的惨淡。看着她无力挣扎,我们不由得叹一口气,转而检查自己的婚姻,想找到爱情保鲜的灵丹妙药。
看我们黯然自救,董先生瞄了我一眼,「你不必担心吧,你这么多些年,一直在跟陆先生谈恋爱。」当时我十分诧异,回去立刻转告陆先生,以强调我对他的珍贵。
我有些纳闷,他是如何看破我的,连我都不知道的自己。
我说过,董先生是个周到的人。外出一起吃饭,通常是他张罗着找馆子。他总能知道哪里有好吃的东西,也知道如何让挑剔的我们安生下来。心情不好或是很好的时候,他会悄悄地买二两白酒,无声地抿那么几杯。
我们都喜欢跟他结伴出差,有他在你什么也无需费心,日程路线行李全不必管。你只需安安生生跟了去,欢天喜地再回来。
有一次出差回来,正赶上春运高峰,我们被安置在宿营车厢。那天是腊月初八,恰好是董先生的生日,于是简陋地买了些酒菜,几个人小酌了几杯。
不过是略微喝了几杯,我们竟都有些醉意。夜里起来再回来,脚下竟有些不稳。当我在黑暗中找到铺位,想要蹑手蹑脚地爬上去时,突然感到一束微弱的光。那是他点亮了手机屏幕,给我打了一丝亮光。黑漆漆的车厢里,他没有打开手电筒,那终究是太亮了些。
你看,他就是这样一个人。通常是冷静而实际的,甚至于有些无趣;然而又是体贴入微的,常会令你感到温暖。而这份温暖,并不因为你是谁,而在于他是谁。
他对所有的人,似乎都没有兴趣,却似乎都有耐心;他对所有事,也都并不热衷,却深谙其中道理。而那些棘手的事,没有他几乎是不行的。于是,他几乎亲历了所有的麻烦,见证了所有的不堪,也由此更加的淡然。
我常常想,这也许就是他并无优势,却能够稳居要位的根本原因。他无需取悦任何人,却天生的懂得所有人,了解一切事。
是的,他懂。
你或许有些奇怪,我为何要在《女朋友》里插播一位先生。我也是到今天才知道,他其实是十分理想的女朋友,男性女朋友。
好了,我们去看看珊。
上文:《女朋友》(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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