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燕
那天下班回家,偶然看见车窗外的一个背影,头发花白,步履蹒跚,身形特别象我去世的舅舅,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
这样的情形我不记得发生多少次了,只要一想到他,我就伤心得不能自已。
舅舅死于肺癌,原来近1.8米的他,最后被病痛折磨得已经变了形,只剩几十斤,全身只有一把骨头,最后的日子连水都喝不进。癌细胞扩散至全身,只能靠杜冷丁镇痛。其状惨不忍睹,见过的人,无不流泪。
听到舅舅的死讯时,我生完儿子刚满一个月,父亲打来电话很艰难地告诉我这一消息,我对着话筒嚎啕大哭,哭到胃抽痛,也吓醒了刚睡着的儿子。
舅舅一生坎坷,亲戚们都说,生前没过上一天好日子。小时候家里穷,兄弟姐妹多,吃不饱饭是常有的事,舅舅仅上了初中就辍学回家务农挣工分了,小小年纪就成了家里的主要劳动力,稚嫩的肩膀过早担负着生活的沉重。及至成家后,又养育了三个子女,仅靠几亩薄田维持生计,日子也过得捉襟见肘。
舅舅头脑灵活,手脚勤快,没有师傅教自己琢磨着学会了瓦工和木工手艺,家里好多农具都是舅舅亲手做的。农闲时,舅舅就接点零星的木瓦工活,挣点钱贴补家用。但他的辛劳聪敏在短时间内并不能改变什么。
舅舅会打甲鱼,记忆中他总是天不亮就起床,带着自制的工具,骑着自行车到很远的地方找有甲鱼了出没的河流,野生的甲鱼很稀少,舅舅经常辛苦一整天也打不到一只甲鱼,运气好的时候,可以打到一两只,那时候一只野生的甲鱼可以卖到100多块钱。对于贴补家用,这是一笔相当高的收入。打甲鱼是非常辛苦的,经常饿着肚子在外面一站就是一整天。我没有随舅舅一同打过甲鱼,无法体会他的这份艰辛与苦难。
2005年6月,表姐从家乡打来电话,说舅舅身体不适,到医院检查,医生怀疑是肺癌。我的头嗡嗡作响,不相信医生的话。几个表姐妹又带着舅舅到武汉同济医院找到专家,经过好几次反复检查,专家最后诊断为肺炎,我们悬着的一颗心才落地。
于是舅舅一边忙着农活,一边断断续续打着点滴,治疗着“肺炎”;可是身体依旧不好,每况愈下,到9月份的时候,又住进了当地医院,这一次医生很肯定地说:肺癌晚期!上天跟我们开了一个这么大的玩笑!上次的专家不是诊断为肺炎吗?而现在医生却告诉我们都不用复诊了!已经无力回天了! 这一切舅舅都不知情,我们只告诉他是一般的炎症。
舅舅也就放心了,还跟舅妈说出院以后准备买辆农用拖拉机跑运输,多挣些钱,争取早日为家里盖上楼房。舅妈听得心如刀绞,背着舅舅暗自饮泣。 病情愈发严重了,舅舅最后还是知道了真相,那一刻,我苦命的舅舅坐在医院的楼梯口,痛哭失声。他知道这个家里太需要他了,三个子女只有一个成家,另外两个一个大学未毕业,一个高中未毕业,他是家里的顶梁柱,不能倒下啊!他这一走家里怎么办?谁来照顾他的儿女?谁来扶持这个风雨飘摇的家?!可是老天不长眼哪!
舅舅最终还是走了,出丧盖棺的那一刻,母亲和舅妈哭得晕过去,最小的表妹跪在地上,抱着棺材凄厉地叫喊:“爸爸!我要爸爸!我要爸爸啊!…….我的爸爸啊!” 一把骨头的舅舅躺在棺材里,花白的头颅无助无力地垂向一边,再也听不到亲人的呼唤!从此天人永隔!
舅舅走了,走的时候,他的内心该深藏着怎样的遗憾?又留下了多少难以言表的伤痛?又或者,是终于不再受病痛的折磨,解脱了的轻松和些许的平静?
子欲养而亲不待200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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