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上广深这样的大城市有很多人四处搬家,将生活成本压缩到极致,哪怕他们月薪过万。他们只是为了逃离野蛮涨价的出租房,转向更加便宜的出租房,存点钱在家乡的省会城市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小蚂蚁就是其中的一个代表,我将他的房事写了下来。
“出地铁直走,路口右转,走到卖鸭子的店,我在那等你”第一次去小蚂蚁租住的房子那里,他微信语音给我指路。刚下地铁,一群电动车师傅立马围了来,“去哪里?”、“要坐车吗?”眼前的路一下子被几辆电动车围得只能容下半个身子,这哪是拉人啊,分明是抢人好嘛,我心想着,从电动车队侧面找到了一条出去的路。
路边的服装店,音响的声音此起彼伏,大有在比较谁家的音量大的趋势,按照小强的语音,我快速走过这一条热闹的街道,转弯进了这儿附近最大片的城中村。
头顶飞机的轰鸣声覆盖下来,我没有小时候那种一看到飞机就大叫着招呼周边的小伙伴“飞机!飞机!”的那种兴奋感。飞机的轰鸣声刚过不到5分钟,又一架飞机伴随着长长的轰鸣声从头顶划过,依稀可以看到飞机上面“深圳航空”的字眼。要不是这里紧挨机场,要不是我现在生活在和平年代,真的会以为是日本鬼子打来了。
小蚂蚁早就准备好了一脸的笑容站在他说的“鸭子”店旁边,起初我还在四处寻找挂有“鸭子”招牌的店铺,直到看到了他在那一脸傻乐地看着我东张西望一声不吭,我才知道他说的鸭子店是“绝味鸭脖”。
小蚂蚁租的房子在5楼,14平方左右,隔开了厨房和厕所,房租950元/月,水电网另算。为了省钱,他没开通网络。“这里的网费80元/月,速度还没有我手机流量快”小蚂蚁说着便打开手机浏览器向我展示他那畅通无阻的网速。
“没有网络,你下班干嘛呢?比较手机流量有限”对于现代人来说网络比水还重要。
“我电脑里面下载的电影够我看一年,没事儿就加班,下班回来洗完澡,玩会儿手机就睡觉”,小蚂蚁不以为然地说。
作为曾经的大学室友,见到我,难免会扯到曾经。我们互相调侃,他说,“记得你一直都是长发黄毛的啊,怎么现在头发剪短了,变黑了?”我一直拿刚去寝室报道第一次见面时的事儿“打击”他。
那时候整个寝室除了我就只有小蚂蚁一人在那坐着看书,见我进来立马微笑着起身和我打招呼,看着他那张40多岁的老脸,我差点就说出了“大叔好!”,好在他在我开口之前就已经报上了家门“我是xxx班的新生xxx”。
多年过去了,小蚂蚁依然顶着一张与年龄极度不符的脸活了这么久。
“最开始来深圳,我在福永那边租的房子,当时房东说单间350元/月,我一听愣住了,以为我听错了,直到房东再说了一遍,我乐傻了,比武汉的房租还便宜。后来得知,福永属于深圳的关外,同事的房租普遍都在300以下。我还以为我捡了个大便宜,没想到被坑了,哈哈”。
找了份在南山的新工作后,小蚂蚁便搬到了现在这个房子里,350元到950元租金的跨度让他一度难以接受。
南山租金贵,所以在那边上班的人大多选择在宝安区租房子,而宝安区又以西乡、坪洲、固戍的农民房最多。这些房子大多为8-12层,有厨房有厕所,一个人住倒也舒坦。虽然现在各大地产公司将目光投向了公寓改在房屋租赁上面,将农民房简单装修改成了看起来体面精致的公寓房,但是价格在原来的基础上翻了一番。为了能省点房租,早日买房,很多工资上万的青年工作者宁愿住进只有14平方昏暗、破旧的农民房。
小蚂蚁的房间只有一张床、一个电脑桌、一架风扇、一个冰箱。吃饭、休息,都是坐在床上。他说,“要凳子干嘛,占地方,有朋友来了,坐床上。”
4月份,天气渐渐转热了,房东强行将每个房间都装上了空调和热水器,不过房租每个月涨200元。小蚂蚁不快,“我不用空调、热水器”,但是房东哪儿管你用不用啊。
“我要搬家,到时候过来帮忙”小蚂蚁微信我说。
我劝他说,涨200就涨200呗,这里未必能找到比你这便宜比你这大的单间。
小蚂蚁下定了决心。
不多久,他在他以前住的附近找到了一个单间,租金一个月1200元,不含水电网。搬完行李,站在新租的房子里面,完全转不过身。房子简单装修,有床、衣柜、电脑桌、热水器、厨房、抽烟机、空调,面积12平方左右。
小蚂蚁似乎对这间房比较满意,打趣道“以后这里就是我的婚房了,哈哈”。
小蚂蚁找房子那会儿,朋友锤子刚离职,从公司的宿舍搬了出来,也在找房子。我随意提了一句,“你和小蚂蚁可以合租”。没过几天锤子从福田赶来宝安,看到小蚂蚁现在的豪华单间有些心动了。
“合租?”
“行!”
就这样他两成功地同居了,留下我张着一张惊愕的嘴巴,“12平方,合租?”。小蚂蚁笑呵呵地说,“省钱。”
我是个对空间有要求的人,空间太小了,会让我骚动和压抑。小蚂蚁和钉锤的同居着实让我捏了把汗。直到他两开始在生活方式上产生了摩擦,我甚至还有些自责。
小蚂蚁租住的这栋房子总共8层,楼顶有一个空旷的天台,主要用于租户晒被子。小蚂蚁想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就喜欢上天台吹风,听来往飞机的轰鸣声。
因为这个天台我还跟他提起过,要是晚上在这练吉他、健身,那该多美好啊。
他一直牢记在心,每次去天台吹风都会在微信里面呼叫我,“过来弹吉他啊!”好几次我都以吉他要过安检,太麻烦了为由拒绝了。
有一天下班较早,有幸看到天上妖娆的火烧云,这让我萌生了上天台吃饭的想法。我立刻给小蚂蚁发了微信消息问他在不在家,他说,在公司,还有一会儿回。
我说,你回来后直接上天台吧。
我背上了吉他,买了水果、烧饼,叫上了钉锤和徐光头,将小蚂蚁房间里的桌子和凳子由他租住的2楼搬到了楼顶。
就在我们吃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小蚂蚁上来了。我连忙招呼他一起吃东西,他说吃过了,拿了一块西瓜靠在旁边的栏杆上啃。
此刻的天空一片漆黑,头顶时常有飞机飞过,夜空下看不清小蚂蚁的脸。
吃饱喝足,我一手拎着一个凳子,递给小蚂蚁一个。“想啥呢?”我坐下来看着前方。
“没想啥”他转过脸,纠正了一脸严肃的表情。
“将来有什么计划吗?你一直叫着想回武汉”
“恩,武汉离家近”小蚂蚁说着继续一脸心事地将脸向左转正。显然,这个答案并没有说服力,要知道他可是千方百计从武汉富士康的办公室挣扎出来,再千里迢迢地从武汉干到了深圳。自从搬了新家后,他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这种表情,我不知道是不是天台给他提供深度思考的契机和场景。
接下来的四天我没有看到小蚂蚁人,我以为他与钉锤闹了矛盾住在朋友那边。事后问起他,他说,在网吧待了四天,当然,这个答案我也是不信的。
一个月后,钉锤去了龙华上班,在那边租了房子。小蚂蚁终于恢复了一个人睡一张床的自由生活。
有一天小蚂蚁打来电话,“帮我搬家”。
又搬家?我带着一脸的疑惑找到了他。
“你这不是住的挺好的吗?”我一看到他就劈头盖脸地问。
“一个人住,有点贵”小蚂蚁说。
我看着面前这张一个月能赚一两万的脸,不知道说些什么,毕竟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外人无权干涉。
小蚂蚁找的新家还是在原来那一片,2楼,10平左右,除了一张上下铺的床之外没有其他家具,放下他心爱的方形电脑桌之后仅容得下一个人穿过,唯一值得一提的是房租600元/月。我惊讶地看着他,“在这个单间平均都1000以上的地方,你竟然能找到600的房子,不简单。”
“小是小了点,但是便宜,反正我就是用来睡觉”,小蚂蚁说得有些兴奋,指着上铺说道,“看,这个上铺就是为你留的,哪天你换房子或者工作的时候可以过来住”。
我竟然有一丝感动,虽然他对自己那么狠,但是至少还能想到我。
他拿出从家乡带来的茶叶笑眯眯地说,“上好的茶”,然后给我俩都泡上了一杯。
我问他,“看你一直心事重重,是不是有啥事儿?”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说,“没事儿”。
见他不愿意开口我便转移了话题,“打算什么时候回武汉?”
这一问打开了他的话匣子,“武汉的一个公司给我发来了邀请邮件,我正在犹豫要不要回去,但是深圳现在的这家公司工资高点,能学到东西,这样回去了每年会少拿好几万块钱。”
“深圳除了这份工作吸引你之外还有其他因素值得你留下来吗?”
“还有……还有一个妹子,我不知道她喜不喜欢我……除了这些,没有了,深圳太无聊了”,小蚂蚁脸上浮现了难得一见的温柔。
用小蚂蚁的眼睛看到的深圳确实无聊,他每天下班比较晚,下班后洗澡、洗衣服,玩会儿手机就睡觉,周末没事儿就去加班,毕竟公司有空调,顺便还能拿点加班补贴。
我给他分析了留在深圳与回武汉的利弊,最后他自己得出了结论:留在深圳。但是,他还是不愿放弃武汉这个公司的机会。
我们一连喝了好几壶茶,最后,他说,我消失的那四天回了趟武汉,买房了,四环,月供差不多6000元。
我这才想起他的新浪微博在6月30日更新了说说:以前总把包容给了身边所有人,唯独把最糟糕的心情留给了身边最亲的人,从此以后,该以一颗宽容的心善待自己的家人,给他们自己能力范围内最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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