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邪不压正,突然想写写姜文。
距离阳光灿烂的日子上映,已经过去24个年头了。我对姜文的认知还停留在,那年老北京盛夏过曝的黄绿色光影里。导演是他,编剧是他,一个才华横着溢、聪明到自负的人。尽管后来看过让子弹飞和一步之遥,最近也补了太阳照常升起与鬼子来了,然第一印象还是尤为深刻。
成长在北京大院里的姜文, 和王朔、崔健一样,天生的优越感、骨子里渗透着家国情怀、浑身使不完的热血沸腾和隐藏不住的混不吝气质。他的六部作品都在拍摄一种很姜文的风格,充斥着大量政治隐喻、历史解读、人性戏谑、黑色幽默和浪漫情感。
姜文的电影对普通观众并不友善,除了标榜要站着把钱挣了的《让子弹飞》,和深刻写实型的《鬼子来了》,其他四部都故事破碎、情节晦涩。其中,在《太阳照常升起》里头体现更甚。
看姜文电影需要大量的知识储备:通读中国近现代史、熟稔抗战到改革的政治背景,对美国大片如昆汀全系列、教父三部曲、辛德勒名单等滚瓜烂熟。才能理解他虚无的英雄主义一二,在他片中突如其来的致敬环节会心一笑。
其实哪怕以上都OK了,观影过程也未必游刃有余。对中国特殊时代的特殊情结,对西方声是声、色是色拍摄艺术的强烈认同引用,夹杂着他的个人经历和父辈记忆的姜文电影,只能说你都看见了,不能说你都看懂了。
不过,不懂政治、历史知识单薄、一半作品看不懂的我,依然从姜文的电影中获得了无法言说的乐趣,领略了意味深长的美感。
喜欢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忧伤又不失快乐的青春故事,顾长卫充满人性化的摄影,配合马斯卡尼缠绵舒缓的音乐,让马小军在米兰床上捡起一根头发丝,迎着炽烈阳光仔细端详的一幕格外动人;喜欢鬼子来了开头热闹的配乐,摇曳昏暗的灯火,全片黑白的反差色调,和结尾瞬间切换的血红一片带来的冲击和深思;喜欢太阳照常升起里流畅旋转的镜头,火车顶着落日呼啸而过的画面,久石让奇幻空灵的乐章,也谱不尽疯妈在树上高喊“阿廖沙,别害怕,火车在上面停下了,天一亮它就笑了”的诗意绝望。
前三部影片构建了姜文思想、视觉和语言系统的理想国,带给了他极高的声望和评价,却不包括票房的成功。直到有了足够商业化的让子弹飞,才让大半影院在呼啸的马蹄声和飞舞的枪林弹雨里沸腾沦陷。
一时间,姜文春风得意马蹄疾,证明了自己不光能拍出叫好的文艺片,也能拍出叫座的商业片。于是,在接下来的一步之遥和邪不压正里头,他显然想将两者合二为一。
都说《一步之遥》是姜文最任性的作品,他彻底放弃了本就不擅长的讲好一个完整故事,将荒诞和魔幻、光和影的绚丽发挥到极致。
这部电影里有姜文喜欢的一切:库斯图里卡、卓别林、吉恩·凯利、教父、芝加哥、月球旅行记……哦,和白玫瑰周韵。以及他认为观众会喜欢的一切:好莱坞歌舞剧、红磨坊、百老汇音乐剧、了不起的盖茨比和效果坚如磐石的葛大爷。密集的对白、激烈的表演、抖的全是姜文式的机灵,不禁让人怀疑他拍这部片子是不是为了纯粹过足嘴瘾和满足迷影。
新上映的《邪不压正》高开低走,观影的体验也是一波三折。开头的一枪爆头、血溅窗纸很符合姜文干脆利落的镜头处理风格,也嗅到了满屏的昆汀式暴力美学味道。
镜头一转,成年的小师弟彭于晏胸肌鼓胀地秀出十八般武艺,让人对接下来的复仇大业很是期待。可惜回国后的他除了和美国亨得勒爸爸,操着台湾口音中英文并用的不知所云,就是一门心思地在北平的屋顶跑酷泡妞。
好吧,不死心的我一边欣赏着彭于晏雕塑般的肉体,一边艳羡着许晴年近五十的不老神颜,满怀期待着来头不小的蓝先生为了一口醋接下来会包出怎样的饺子。
想不到,亨得勒爸爸突然莫名其妙地死了,号称南有小诸葛、西有小西子、美国还有部分神秘组织的蓝先生实际上弱爆了。倒是廖凡饰演的警察局长刻画的最为饱满,虽然结局仓促又突兀地,沦为彭于晏致敬李小龙、强行凹邪不压正主题的牺牲品。
知乎上有一则关于姜文邪不压正的高赞回答,讲了如下故事:从前有个诗人叫白居易,他每次写完诗都先念给一个老太太听,改到老太太听懂了为止。有人问为啥啊?您可是大师啊,这不是掉价吗?白居易回答“大师也得说人话啊,装逼一定遭雷劈”。
不无道理,只是用在姜文身上并不合适。正如他在《十三邀》上向许知远所言:“人生就是建立在误读上的。”所以不在乎拍的电影是不是在说人话的姜文,也根本不介意有没有好好的讲一个故事,他从头至尾都是在用浓缩的方式表达曲高和寡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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