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五年前,我去了拉萨。站在布达拉宫下,仓央嘉措这个名字,曾经恍如天籁之音的名字,蓦的逼近了我。我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想象着倘若我出声念及时唇间的感觉,仓——央——嘉——措——,顿觉沧桑无限,百转千回。那个时候,我只知道,仓央嘉措和他那些优美至极的诗歌。对于其他,我不知。然而,我却迷上了他。就像有人读过纳兰容若的词便会迷上一样。而我,只能通过各种文字去探寻,探寻那个千年以前曾印刻在这个世上的足迹。
倘若,你没有生于乱世,我想,你或许会是另外一个样子。
你的来处,你不知。你的去处,却早已被安排好,虽则不是你的意愿。
也许,你此生最快乐的时光是在藏南的门隅,仅两三年而已。事实上,两三岁的孩童的记忆,又能有多少?又能有多深刻?唯一的一段承欢膝下、与父母共享天伦的短暂时光,在我看来,或许是你此生最快乐无忧的岁月。
那一年那一日,你被桑杰嘉措的使者带离,拜别双亲,从措那宗开始了你跌宕传奇的一生。只是,你离开的那一日那一刻,并不知道,一别不见,将是永生相诀!
十年的光阴,带给你的是身体的成长、智慧的积累,以及闭塞刻板的寺僧生涯滋生的莫可名状的倦意。十年的光阴,留给你的扎西单增(父亲)和次旺拉姆(母亲)的,却是孤独、蹉跎,直至生命的枯萎而终。在你14岁那一年,你第一次对生命有了不解之惑,你忽然不知,到底要怎样活,才能将余下的无涯光阴度过?
倘若,你不是六世达赖喇嘛灵童,你本可以过完平安喜乐的一生。不知这无上的荣光究竟是你的福祉还是的灾难?
终于,你15岁住进了布达拉宫,成为了雪域最大的王。那个时候,你还不知道自己年轻的生命已过去一半。
荣光罩顶的雄伟宫殿并未成为你施展才华的政治舞台,桑杰嘉措仍然紧紧控制着权利,静阔的布达拉宫不过是囚禁你的金色囹圄。没有人能够触摸到你深入骨髓的寂寞。那一堵宫墙,隔绝了你与人间烟火,也隔绝了你的一生一世。直至最后,你成为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你的行踪,消失于美丽的青海湖畔,终成迷!那一年,你才24岁!
有人说你,虽学瞻才高,然行为不检,佛教之罪人也。我知,你不是!他们看你,只是活佛;我看你,却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虽然你天资聪颖有大智慧,可是,你骨子里头是奔放的天性,你的僧袍下是一个自由不羁的灵魂。或许,你本不该做这达赖喇嘛!然,命运和天性相悖,是劫,生劫、情劫、死劫。
在你以为自己只是个普通小僧,可以肆意去爱时,你被迫离开了仁增旺姆,甚至来不及说声再见,只来得及匆匆一瞥。所有的年轻的、美好的语言还没有来得及开始言述便已结束。从此,各自天涯成痴。三年后,仁增旺姆嫁了,为了你的身后清名。
在你的政治抱负无法施展,受制于第巴桑杰嘉措,无奈孤绝时,你选择了最离经叛道的形式,你蓄发脱袍,在一个又一个的深夜,流浪于拉萨街头,成了世间最美的情郎——宕桑旺波。
若不是苦闷太深,你又怎么会选择这样一种决绝的方式来摧毁自己、颠覆自己?!
庆幸的是,达娃卓玛成了你这段晦暗中的一点星光。不幸的是,星光过于短暂,因为桑杰嘉措的阻挠,星光转瞬即逝。
在世人眼中至高无上的活佛身份,让你失去了太多太多!在我看来,本质上,你不过也是个追求自由和爱情的少年郎!
你的近二十年的岁月,一直在告别,和父母告别,和朋友告别,和初恋的仁增旺姆告别,和达娃卓玛告别。每一次的分别,都不是你自己的选择!
即使你是六世达赖喇嘛,你的胸腔里跳动着的也是一颗鲜活的、有血有肉的心脏啊!所以,在拉萨八廓街的那家小酒馆里,你遇到了此生最长久的牵挂——玛吉阿米!
你不敢轰轰烈烈的,你只想保全玛吉阿米,哪怕委曲求全,但见花开,便觉很好。
然,你这一生,注定不可能尽兴。
你这一生最大的抗争,是因为玛吉阿米。你公开拒受比丘戒,还要求五世班禅收回曾授给你的沙弥戒。
玛吉阿米之于你,比仁增旺姆厚重,比达娃卓玛深刻,是你想要与之朝夕相伴、生死不离的那一个人。然,最终也是不知所踪!桑杰嘉措要的,是格鲁派、是信仰,你想要的,唯一个玛吉阿米而已!于是,从此以后,你一无所有!
你这一生,究竟是自己的一生,还是他人的一生?
你这一生,可曾为自己活过?
你这一生,可曾拥有过自己?
你这一生,可曾悔过?可曾怨过?可曾恨过?
我不明白,倘若你真的是五世达赖喇嘛罗桑嘉措的转世,为何他要给你这样一个来世?
几百年的沧海桑田,后人仍追寻着你的身影。他们之中,可有如我一样怜你、疼你之人?
后人有说,你病逝于青海湖畔。然,我更宁愿相信另一个传说,说你只是遁走于青海湖畔,说你终于看穿,说你终于懂得放下,带着佛光、巡礼人间。
倘若真有转世轮回,切知罗桑仁钦桑仓央嘉措,淡星、素月、黛山、绿水、尘埃、天地,你又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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