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 文书九段
第七章 始料不及
01
冯文远的死是自杀，跳楼后头朝下着地，脑瓜子摔碎了。
事情发生在上午九点多，检察院的人带着冯文远去其原来住的老房子里起获新的物证时，他是从三楼的阳台上跳下去的。
所谓起获的新物证，是冯文远在检察院反贪局被问询时，交代了近两年收受的一些购物卡和贵重礼品，这些物品不在其现在的家中，而是藏在了他的老宅里。
这是一个老式房子，阳台没有密封。
东西放在靠近阳台的那间侧卧房里，一个不起眼的壁橱，里面装着一堆古玩字画、一个方形的月饼盒子和几块黑乎乎的石头。
经办案人员查验和专家鉴定，那堆古玩字画里多数是赝品，少有的几件真品也值不了几个钱，倒是那个铁质的月饼盒子里装着满满的一盒子购物卡，面值小的也是两千元一张的，合计价值有二十多万。
那几块黑乎乎的石头是玉石的原石，经鉴定，这是青江县内青石山上的本地玉石，并不昂贵，市面上这类玉石一般是请苏杭一带的雕刻大师琢磨成器，品质和品相好一点的也不过价值几千元而已。
据说，有三名办案人员带领冯文远去起获这些东西，事发当时有两人在共同清点登记、另有一人上了厕所，无人看守的冯文元突然冲向阳台，直接跳了下去。
检察院的说法是，这种办案人员的工作疏忽是很少见的，但也有其缘由。
一则是冯文远自始至终对于案件调查能够积极配合，几乎没有任何对抗表现，因此，前期的工作一直都很顺利。
再则，一个百十万元的案件，如果脏款如数追缴回来，当事人又有较好悔改表现，将来判决量刑时应该不会太重，甚至判缓的可能性都是有的。
所以，像冯文远这类案件的查办，一般不会对当事人镣铐相加，大家都认为，用不着这么紧张。
谁也没想到，冯文远会来这么一手，简直是让检察院那帮人措手不及。
目前，三名办案人员已经被组织调查。
人死了，案子已经不重要了，目前最重要的是如何善后。因为，冯文远一家十几口人正堵在检察院领导的办公室门口讨说法，他们连哭带闹的纠缠着，声称没有说法，绝不下葬。
这个善后工作，可不是简单的赔偿问题，因为这是一起办案事故，这算是真正摊上事儿了。
短短一中午的时间，一传十，十传百，整个海洲官场都在私下议论。
02
林子枫很郁闷，得知冯文远的死讯后，他没有时间参与那些与此相关的扯淡之事，而是反复翻看着案件的卷宗，可惜没有新的发现。
左文山副书记去了检察院，他是去协调检方，希望能调阅一下冯文远案的后续调查审理资料。
穆剑锋书记被市委书记张为民叫去，开了一个多小时的会，然后急匆匆的回到办公室。
林子枫开着房门，已经听到走廊里穆书记回来的动静，他想过去听一听情况，刚要出门时，手机短信提示音响了一下。
“今晚碰头会在海洲新区步行街口的春喜堂666房间，18点，不见不散”，显示的是市委办柴玉民主任的手机号。
林子枫这才想起来，昨天已经答应了柴主任的送行宴，可是现在的他，哪有什么心情赴宴呢？
柴玉民的宴请都是邀了哪些人，他不清楚，更让他忧虑的是，这些人会不会与青江的事有什么关系。
回不回信息呢？正在林子枫心里纠结和犹豫之时，纪委办主任张大勇来到门前，“林主任，穆书记叫你马上过去。”
来到穆剑锋的办公室，见他正在抽着烟想事情。
林子枫问：“紧急会议什么事？是不是与冯文远的死有关？”
穆剑锋点点头说：“省里找下来了，要求严肃追查，从重问责，这回麻烦大了。”
“这事不能怪市委吧，张书记怎么说？”林子枫又问。
“主要责任虽然不在市委，但毕竟冯文远的案子牵扯到清美公司的非法集资事件，现在人死了，后边的事情就更难了”，穆剑锋若有所思的说。
“我觉得冯文远的死恐怕不是件简单的事，说不定背后另有隐情”，林子枫亮明了自己的看法，“一个百十万的案子，怎么可能逼着一个人走上绝路？哼，这里面必定有鬼！”
穆剑锋听后脸色一沉，“子枫啊，你算是老纪检了，没有根据的话不要乱讲，说不定的事就不要说，”接着他又说：“你必须抓紧到青江上任，明天就走，组织部的严铭部长去送你，这是张书记的意思。”
林子枫愣了一下，“这么快，我手里的工作还没有交接，继任者还没定下，咋办？”
“交给左文山吧，眼下最要紧的是抓紧过去。刚才市委研究确定了下一步的思路，必须集中力量查明清美公司的案子，否则，群体事件问题将难以解决，同时，冯文远自杀事件的善后工作恐怕也不好做。”
林子枫听明白了，说：“是啊，只要这个案子查清了，就有希望找到追回骗款的途径，如果冯文远的死真有猫腻，也就可以给其家属一个合理的交代。”
“事情没那么简单，案子也不是那么好查，不要盲目乐观”，穆剑锋表情严肃，想了想又说：“青江的县长赵俊杰是个有来头的人，你要最大限度争取他的支持。”
“昨天张书记给我谈话时也提到了他，还说原来的书记郭啸天没有处理好关系，”林子枫说着又试探的问了句，“这个赵俊杰到底什么背景？”
“我也说不好，只知道他是省里确定的重点培养对象，在县级干部中是最年轻的，将来的发展可想而知”，穆剑锋淡淡的说了句。
可是，这句话，就像在林子枫的心里扔了块石头。
03
在与穆书记交谈过程中，林子枫的脑子还转悠着另一件事，就是晚上的送行宴，去还是不去呢？
看到他心事重重的样子，穆剑锋笑了笑说：“怎么，还没开始，就没了信心！车到山前必有路，放开手脚才能闯出路来。”
林子枫知道穆书记误会了，解释说：“信心没问题，何况背后还有您的支持，青江就算水深火热之地，我也是要赴汤蹈火的！”犹豫了一下，他又说：“还有个事情拿不准，想请书记把把关。”
穆剑锋站起来，伸了伸腰问道：“什么事，还需要我把关！”
“晚上，市委办公室的柴玉民主任约了几个人吃饭，说是给我送送行，可是我担心不单单是吃顿饭这么简单”，林子枫直言了想法。
穆剑锋说：“这个柴玉民是张书记的心腹爱将，在海洲也算是个搅动风云的人物，深交一些不是坏事”，想了想又问：“你和他过去来往多吗？”
“基本是工作上的接触，官面上的事，谈不上什么私下的交情”，林子枫如实回答，“可是昨天说定了，我也不好爽约。”
穆剑锋在屋里来回度了几步，“柴玉民虽不是青江出来的干部，但是这顿饭看来难以撇开与青江的关系，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去吧，有些人和事，即使你现在躲得过，将来迟早也是要面对的。”
“那好，就听书记的，该来的迟早是要来的！”说完，林子枫笑着摇摇头，走了出去。
回到办公室，他赶忙给柴玉民回了短信，“谢谢老哥盛情，准时到！”
刚发完信息就听到有人敲门，他赶忙应了一声“请进！”
看到进来的人竟然是副书记左文山，林子枫赶忙从办公桌后面起身迎了出来。
“左书记回来啦，有什么新发现？”林子枫知道左文山去了检察院，期望着他能带回来一些新的信息。
“呵呵，检察院那边热闹的很”，左文山笑着说，“他们的案件资料目前暂不能提供，反贪局的黄文松局长简要的说了说情况，没有多少案件拓展的新内容。”
林子枫感觉有点失望。
左文山看到了他的表情，又说：“不过，有一点是值得高兴的，冯文远老宅子里起获的那些东西，来路比较杂，但是他交代出的那些行贿人员中，多少都与青江几个案子有点联系，这说明我们的推断是正确的！”
林子枫苦笑着说：“只可惜啊，冯文远死了，即使找到那些行贿的人，他们矢口否认，我们也无计可施，这种一对一的交易，死无对证了！”
“别泄气嘛！只要深入进去，不愁打不开缺口”，左文山安慰他说。
转身离开时，左文山突然又说了句，“晚上的酒，少喝点吧，给你送行的那几位，都不是省油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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