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故乡

朦胧中，身子忽然轻盈地浮了起来，一股莫名的力量推着我在一条小巷里疾速飞翔，如同快速推进的电影镜头，前面的东西越来越清晰地向我逼来，近了，近了，斑驳的墙面，古老的八宝石，破旧的木门，如此熟悉，竟是来到了故乡的老屋！

转念间，背后的力量推着我继续往前飞，感觉自己的脸就要撞上房子了，我害怕地闭上眼睛扭转头，犹如快速切换的电影镜头，眼前立马出现了另一幅画面，高高低低的老房子静静地矗立着，是儿时故乡的模样。没有看见一个人，光线很暗，仿佛太阳下山之后的黄昏……

身体飘飞在半空，默默看着似曾熟悉的场景，有一点温暖，有一点忧伤，又有一丝莫明的恐惧。一个模糊微弱的意识在心底说，这是梦啊，是在梦里啊。我闭上眼睛使劲挣扎，终于从混沌中醒了过来。

在城市里生活很多年了，似乎早已习惯了城市车水马龙的生活，那摩天的大楼，闪烁的霓虹……目光所及，尽是繁华与喧嚣。我在这里工作，生活，安家，生儿育女，一路艰辛坎坷却也知足快乐。可不知为什么，总会有那样的一个夜晚，当身体熟睡，蜇伏在灵魂深处的另一个我便冒了出来，飘飘荡荡向着故乡的方向行进……

有时候是行走在故乡的大堤旁，有时候是在村北头去往外婆家的田野小路上，有时候是在通往故乡的铁路上，而有时却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我在艰难险阻中翻山涉水，甚至在意念中长出翅膀飞了起来……在这些梦境里，我无一例外都是朝着故乡的方向前进，我是那么渴望看到故乡东边的铁路，还有北边的渠道。或许在我的潜意识里，看见了铁路和渠道，就是找到了故乡。

我还多次梦到老家的小街，梦中的情境总是那么相似。我在街的南头，一个模糊却又似曾相识的地方，水塘，斜坡，树，房屋，我要穿过小街回到北头我的家，走啊走啊，可就是回不到我的家。

梦中的我总像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孤独，惶恐，漂泊无依，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找到我的故乡，回家……

有时从梦中醒来，大脑一片空白，想不起自己是谁，是在哪里？于惊惶中费力地思索，终于想起我是睡在城市自己的房子里，结了婚有了孩子，已在城市生活很多年了。忍不住一声叹息，在城市那么多年啊，似乎没有留下什么特别的印痕，倏忽一下就到了现在。在梦里千丝万缕连接着的，永远是和故乡有关的场景和片断。

时间是多么的残忍，那些在故乡生活的岁月倒像是我前生的一个梦境。

也许是我远嫁后回故乡不多的原因，当我有一次从老家的小街出来，准备穿过小学操场走回家时，却发现操场不见了，一栋栋高高矮矮的楼房挡住了我的去路。眼前的景象变得那么陌生，我站在那儿，似乎是迷路了，不知道从哪儿进去才能走到从前的小巷，回到家里。

我固执地以为我还能穿过操场，我还能走过小巷，我怎么能知道，在我远离故乡的那些日子里，它们发生了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呢？

操场不见了，小学没有了，老屋旁的巷子长满了荒草，早已面目全非。空无一人的小巷，一栋栋濒临坍塌的老屋，在时光里静默无语。

走在人生的旅途上，那些我们以为能够一直见到的人，那些我们以为能够一直拥有的东西，总是在我们的不经意中，忽然有一天就看不到了，忽然有一天都失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当我走在城市的街头，耳边忽然传来一声长长的鸡鸣，抑或某个观景池里偶尔传来了几声蛙叫，心底的某根神经就会牵动一下。有时坐在家中，听到外面传来隐隐约约轰隆隆的噪音，我的思绪会一下子跳回故乡，想起还在老家生活时，每天充斥在耳边的呼啸而过的火车声，一种叫做乡愁的东西就会如烟似雾般袅袅升起，将我缠绕。

有天晚上，我竟然做了那样的一个梦，在一间长长的房子里，有一个大大的窗户，外面是广阔的蓝天白云，我忽然从窗户飞了出去，身上似乎长出了一对翅膀，像一只小鸟那样轻盈，自由自在地在高空飞翔。下面是一望无边的麦地，绿色的麦苗长得又高又壮，饱满的麦穗，细长的麦芒清晰可见。

我在高高的蓝天上，像一只快活地畅游在水里的鱼儿，轻轻地摇摆着身体，感觉是那么梦幻，却又那么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