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镇青年的读书尴尬

作者: jinqiuim | 来源:发表于2018-06-07 23:17 被阅读14次

    文/余金秋

    在家写作

    书房和读书没关系。

    我坐在阳台的书柜前打字。写累了就点根烟,看看窗外。马路对街的工程车还在装泥巴,挖土机挖不停。媳妇每次不看电视不淘宝的时候,就很火戳,嚷着要去州长信箱投诉,因为工地挖机咔咔咔咔吵了快半年。听到总让人心烦意乱。快凌晨一点的时候,这个城市,似乎就只留下搅拌机灌水泥浆的声音了。

    我算是自诩喜欢读书的人,却没个书房。以前租房,书只能摆桌子上,乱七八糟。最大的愿望就是,有自己的房子,一定装个书可以到处放的书房。书房至少纵横两排书架,像李敖那样有自己的分类方法。去年装房子的时候,要考虑父母们可能会偶尔来住,还有将来的孩子,客房和儿童房都要留着。只好勉为其难,在阳台一边设计了书柜,电视那一壁也打了能放书的架子,自己还买了个组装的小型书架。

    虽然读书不多,但始终向往读书的样子,也向往将来孩子出生,睁眼睛就能看到书的存在,不至于像我一样,在他/她人生里的好长时间书都缺席。

    “有电影里,女主角和人倾诉分手的原因:我们一直不结婚,以为可以保持在地板上做爱的可能性,但事实上我们从来没做过,它太硬了。”就像很多人装了书房,以为可以保留读点书的可能性,却荒废了书房应有的功能。书房和读书没多少关系。

    我虽然爱买书,常常买书如山倒,却读书如抽丝。我的藏书也并没那么多,有书房的目的不过是想能有个安静,无人打扰的环境,把自己关起来,与这个世界的喧嚣短暂隔离。

    读书的速度远赶不上建房子。

    2006年我离开兴义市,这个贵州地级市,去了北京上学。4年后又回到这个地方,2015年买了房子,2016年装修,2017年结婚,刚好三十。

    小区门口交横的两条路,一条成了兴义城区三条主干道之一。我记得刚回来那会儿打车来这边师傅还不来,那时候叫果树农场,现在是离兴义中心几分钟车程的地方。

    中国的任何一座小城,离开几年再回来,早已面目全非,变化太快。以前讲上海是不夜城,现在任何一个八线城市,都是。

    处在互联网行业的人都知道,技术、产品更迭很快,我们虽然是基础设施建设单位,我来公司的2015年正好赶上大规模建设4G基站。今年就在储备5G站址资源了,据说1-2年后5G就要商用。

    2015年我买房的时候,这个小城房价不到3000的样子,两年后好一点的已经涨到6000,几乎翻倍。赶上县里棚户区改造,好多老城区都拆掉重新建设,赔偿款一下子让很多人有了钱。

    但是这儿的生活,依然很慢,跟刚回来的时候差不多。下班回家,百无聊赖,要打发时间,喝酒聚餐,KTV唱歌,打麻将,烧烤摊夜宵,不一而足。夜生活反映一个城市经济的发展程度。怎么舒服怎么来,显然是这儿的一种生存能力。

    小城的人们,一方面吐槽北上广堵车堵到爆,连贵阳也看不上,公务员依然是最好的工作,前不久的省考堪比高考;另一方面,也有人开始恐惧机器人迟早取代自己的工作,焦虑快要从这个时代脱轨。总之,无论爆发还是焦虑,读书的速度都赶不上建房子的速度和修路的速度。

    读书,也许是最好的逃离。

    除了房子,我们总是需要一个可以休息的远方。来缓解焦虑,忘掉琐碎。

    小时候父母对我的唯一宽恕,就是读书。无论犯错,还是不想下地干活,读书是最好的借口。也只有读书可以免除劳役。有一次,我和我哥顶着烈日去山上地里摘茶叶,很快我就受不了了。我就跟我哥讲,我要回家看书,我哥虽然不情愿,还是放我回家了。比起读那些方块字,他宁愿留着地里。烈日炎炎,那种艰辛和我的逃避,一直是我心里的梗。多年后,母亲跟我说,这就是人不同命。

    李静睿在《愿你的道路漫长》中写:“所有试图离开北上广,离开现有任何一种生活的人,我都鼓励他们,走吧走吧走吧,将要得到的,一定比将要失去的精彩,因为未知一定比已知精彩。这无可辩驳,永不落空。我鼓励他们,因为我想鼓励自己,余生还有可能,去召唤直至重现那最美好的时光。”

    我离开北京,逃离的却是不确定,奔赴的是确定。工作稳定啊,老家空气好,买房容易,走路或者开车上班都不会超过20分钟。

    就像小孩对所有他们不知道的东西都充满好奇。只有读书,才能让一个成年人保持一份对世界的好奇,知道自己不知道的远远多于知道。不像喝完酒,我最大,我最牛逼。心里能多一份虔诚。从读书中得到的,也不止是内心片刻的宁静,还有因不确定产生对美好的向往。

    关于此,很多人讲过更好的话,“阅读是一种逃避现实的方法,一台私有的时光机器,一个由心灵指引开始,但很快进入充满同情心及想象力的世界。”“我领悟到,阅读就像一把钥匙,能带我前往神秘领域、奇异境地和他人眼中的世界。”

    我总得在每天晚上吃完饭,洗完碗之后,找个属于自己的时间,洗掉这一天的污浊和沉闷吧。

    小镇青年,读书不是件好事。

    大四寒假我从北京回来,那时贵阳正好有省移动的招聘,以为学的计算机通信恰好找到归属。那时候招聘是委托咨询机构做的。后来进入面试,面试官问我喜欢做什么,我说喜欢读书,其实正儿八经的也没读完几本,感觉上是喜欢,就讲了几本读过的书。结束的时候,面试官对我的评价是,你性格内向,所以喜欢读书。我后来明白,这种逻辑的尴尬,也是小城人们对读书最大的误解。

    工作后不久,有一次跟省公司领导抽调的小组去全省巡检,一路上领导讲我书生气太重,不适合发展。现在看来,重就重吧。当时,一路地州的接待,我也不知道深浅,能喝多少酒。中途还因为喝酒胃出血进了医院。不仅没给领导挡酒,还成了累赘。

    当然了,有些人既读书也能喝酒。我属于不能喝的一类,但是读书和喝酒也没有直接联系。

    从外地读书回来工作的人越来越多,就像从国外读书回到中国的人越来越多。一开始很多人问我,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北京不待,我总以北京堵啊,北京空气不好啊,北京买不起房啊之类的搪塞。实际,我至今才愿意承认,我是担心在北京混不下去。

    作为一个小镇青年,公开表达喜欢读书,爱读书,是件危险的事。

    英国平均15000人就有一座图书馆,以色列4500就有一个。兴义40-50万人,有2个图书馆,不过没听人去过。没有一个像样的书店。不仅因为读书是没去处,要窝在家里的表现,也约等于不爱社交,圈子小,没资源。

    时常有一种眼神暗示,你那么爱读书,读那么多书,你咋不上天呢?有两种尴尬,一是读书等于牛逼,你读那么多书,也不见得你有多牛逼嘛;另一种尴尬是,我不读书,也比你牛逼,在你面前就有不读书的优越感。

    阅读,是和这个世界的和解。

    梁文道讲,人有多少种,书就有多少种。我知道书的复杂性,却没有理解人本来复杂,这是多年来我与人相处错位的原因。

    尽管有时被孤立,遭白眼,被人骂一天写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有什么用。我亦不会忘记我开始走近阅读的初衷。

    我最早喜欢主动阅读,是在大学。大一的勤工俭学是分配在图书馆,打扫卫生,整理书架,借还书,一周去3-4次。我想起第一次面对从A编类到Z的图书,第一次深刻地觉得自己渺小,在一排书架前站了很久。图书馆有一位很酷的老师,我每次去,他都和我聊读书,是我见过最博学最可亲的人。

    北岛在《听风楼记----怀念冯亦代伯伯》中,讲述他与冯亦代伯伯的交往经历,“说实话,我用这么简单的问题(我当时试着翻译毛姆的《人性枷锁》的第一章。有个英文词egg-top,指的是应该人吃鸡蛋时敲开外壳挖下顶端的那部分。我译成“鸡蛋头”,又觉得莫名其妙,于是找冯伯伯商量。),去纠缠一个老翻译家,纯粹是找借口。他们家最吸引我的是文革幸存下来的书,特别是外国文学作品。”

    我虽然没有那样的机会,但图书馆是我在大学感觉最温暖的地方。我从那儿不仅可以拿到微薄的收入,够吃饭,免除上学的后顾之忧。还交到一生的挚友,其中有一位我喜欢的女孩,她是个爱读书的人。

    读书,虽然是与喧嚣的隔离,也让我逐渐变得宽容,宽容贫富的差距,宽容人与人间的复杂。这是我与这个世界和解的方式,不是妥协,亦不是退缩。

    2017年12月,罗振宇在“跨年演讲”中提到了小镇青年。随着移动互联网的逐渐渗透,小镇青年们的娱乐和消费方式已经逐渐向一线城市看齐。小镇青年在崛起。我相信,阅读的美妙最终会被更多的人理解,通过阅读,他们能找到与大城市缩小差距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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