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芳华时代
(一)
1981年的秋天,我出生在黄土高原上镇原县一个贫瘠的叫做“唐洼”的小山村。那时候,包产到户在全国刚刚推广开来,是农民艰难日子好转的开始。全国上下,欢心鼓舞,干劲十足。
据说,在我出生的那年夏天,正是麦黄时节,我的年仅六十岁的爷爷患上重病,身体每况愈下。那时候,人们的思想观念还处于蒙昧状态,封建迷信盛行。在我爷爷从医院回家休养之后,家里人又托人四处打听,找来许多“牛鬼蛇神”替爷爷“医治”。他们巫术无力回天,却又想继续在家里骗吃骗喝,于是将目光转向了我的父亲。说是我的父亲“大限己到”,必须闭关七七四十九天不能走出大门,由他们“作法”才能延长寿命。那年家里种了十几亩麦子,金黄的麦浪翻滚,一副丰收的景象,村里的人都热火朝天地抢收夏粮。而奶奶要留下照看爷爷,顺便监督父亲“闭关”,我家的田地里,只剩下两个劳动力,伯父和我的母亲。伯父当时在县委上班,收麦水平马马虎虎,不能算作"丁当"劳力。我的母亲三十初头,个头高挑,年轻力壮,是村子里数一数二的“好把式”,怎奈我在母亲的肚子里己七月有余。母亲挺着大肚子,跪在地里,汗流浃背地收割小麦。我局促在狭小的空间里,被毒辣辣的大太阳晒得昏昏欲睡,却又被母亲收麦的动作颠簸的睡不踏实,于是,我开始拼命拳打脚踢母亲的肚皮,力图能睡得安稳一些。
我的芳华时代母亲和伯父拼命收了三天麦子,依然进展缓慢。那天中午,乌云翻滚,雷声大作,眼看一场暴雨要夺走人们的口粮,父亲像关在笼子里的“困兽”,急得团团转。终于,他操起镰刀,迈出大门,大步流星走上崖背,扑向麦田。于是,田野里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观看那颇具戏剧性的一幕:我的父亲提着镰刀,迅速向田地冲来,而奶奶踮着小脚拼命奔跑,一路追赶,可仍比蜗牛爬行快不了多少。她又哭又喊:“岳海啊!你听妈的话,快回来啊!你要再有个三长两短,你让妈可怎么活啊!你听话,快回来……”
“你快回去照看我爸去。”我的父亲冲他的母亲大声喊:″麦子黄得快淌了,白雨来了,我能坐着不管吗?要死就死,我哪怕今天把麦子收完明天就死了,我也不后悔……”奶奶看拿己年近四十的儿子没办法,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父亲铁了心要收麦,置生死于不顾,加入了抢收的队伍。麦田里有人笑出声来,了解我父亲的人都说:“我就打赌他坐不了四十九天,那还不把他急死了。”母亲听见动静,站起身子望了望,不置可否地说:“嗨,我就知道他坐不住的!”伯父本不迷信,当时又不好忤逆了奶奶,这时也直起身子望着这情景,哈哈大笑起来。
父亲是一个壮劳力,他的加入如虎添翼,我家的麦子用五、六天就收完摞起来了,幸好那几天天气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没有受到损失。父亲今年七十五岁,依然健在,阴阳先生的预言不攻自破。父亲每每回忆起我出生的那年,仍不无感叹地说:“那年打了十四石麦子,真是一个难得的好年景啊!”正是那年夏天的大丰收,为我出生之后的芳华时代奠定了基础。
我的芳华时代那年夏天至秋收,母亲拖着日渐沉甸甸的身体,收割、碾麦、扬场、秋收,操劳忙碌。中秋节过后十多天,眼看即将颗粒归仓,那天下午,母亲扬起镰夹正打豆子,忽然一阵腹痛袭来,母亲知道即将临产,她仍然忍着疼痛,从容不迫地打完豆子,装进口袋,做好下午饭,破例多吃了一碗。晚上,母亲从箱子里拿出为我准备的衣物,躺在炕上,等待自己第三个孩子的降临。天亮时分,疼痛越来越剧烈,母亲叫醒了我的父亲,等小脚的奶奶跑步前来,我已经出生在窑洞的地面上了。我来不及打量世界,也不顾父母是忧是喜,哇哇大哭起来,宣告我的诞生。我前面有个姐姐,大我八岁,还有一个哥哥,比我大十二岁。因而我猜测,对于我的到来,父母必定是抱着一副平常的心,没有过多的惊喜和无措,性别也是无所谓的。而我那慈样的奶奶,必定是十分欢喜的。她把我卷起来,放在炕上,搀扶母亲也上了炕,收拾停当,天己大亮。据说关于给我起名字,目不识丁的母亲和奶奶曾有过一番争执。奶奶看看窗外:“就叫'亮亮'吧!”母亲担心没有“亮”这个字。奶奶说:“应该有吧!月亮的'亮'字应该是有的。”后来又向我家学问最高的伯父咨询一番,名字总算定了下来。
于是,我就这样开启了我的芳华时代。
(未完待续)
我的芳华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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