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一年，花好月圆。
据说驸马在朝堂拉帮结派，通敌叛国，被斩于大殿之上。
她命中注定遇见他，却又像命运开了个玩笑。遇见、纠缠、求而不得。
樱花落尽，繁华已逝，思念如水，想恋如花。
她初见他时，正是他最狼狈不堪的模样。满身伤痕，蓬头垢面，手里紧紧拽着半个馒头，整张脸上只有那双眼睛是雪亮的。她一眼就看中了这双眼睛，命人将他带回了家。
“哥哥，你的眼睛这么清澈明亮，我最喜欢你望着我的模样了，真好看。”
“你喜欢就好。”
“那哥哥的眼里，能不能只有我一人呢？”
“只要你喜欢，我的眼中永远只会有你一人。”
“哥哥真好！嘻嘻。”
那些话还在耳边萦绕，庭院的花，池里的水，都还是那副模样。而那个陪着她的人却再也回不来了，那些过去的时光也只能存在于她的记忆里，直到时光消逝，最后慢慢的遗忘。
（二）
她本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性子十分骄纵。从小她就想要一个哥哥，可以为她遮风挡雨，对她极尽宠爱。
在街上看见他的时候，那狼狈的模样都掩盖不了他的眼睛，是那么雪亮，那么好看。她心动了，让人将他带回了家，悉心照料。
她说：“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人了。我要你做我的哥哥，为我遮风挡雨，对我极尽宠爱。当然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他望着她的脸庞，轻轻的点了点头。当她在街上对他伸出手的那一刻，他就在心底暗暗发誓，今后一定要好好保护她，她是那么善良美好。
自此，他们两个每日在一起学习，玩耍。他习武，她抚琴。她难过了，他就想尽一切办法哄她开心；她开心了，他就跟着她一起开心。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深深地印在他的心底。
转眼间，两人在一起已经三年了。早过了及竿的年龄，但谁都不曾说破，她对他有意，但她的身份摆在那，婚事不是自己能做得了主的。他心里都是她，但他知道，自己配不上她。
只要能在她身边看着她，只要她幸福，他就满足了。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如果不能和他在一起，那她怎么能幸福？
他们还在各自惆怅。一场灾难却悄悄来临。
（三）
“婉儿，我和你娘给你定了一门亲事，是相府的小公子。他的品行，才华，那都是京里数一数二的。下个月他就会来我们家提亲，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和他相处，培养培养感情。”
“可是，爹，女儿不想这么快就嫁人。”
“你都过了及竿的年纪，再不可任你胡闹下去了。”
“爹，女儿不想嫁给一个陌生人，女儿还想在家多陪陪爹娘呢！爹您不要这么快将女儿嫁出去好不好？”
“婉儿，你的心思，爹都懂。如果你不想嫁给相府公子，那这京城里的青年才俊任你挑选，只要门当户对，我和你娘都不会反对的。”
她仿佛被抽空了力气，爹爹的这句话，让她心如死灰。无论是谁，门当户对。那她和哥哥是不是永远都不可能了。
她一直想着，想着爹爹娘亲对自己的宠爱，想着自己要慢慢的让他们接受哥哥，让他们认识到哥哥对自己的好，但好像并没有什么用，反而让他们加快了脚步，想要绝了她的念头。
“哥哥，你知道吗？爹爹说将我许配给了相府的公子，下个月就要成婚了。”
苏澈的心仿佛被扎了一刀，却只能强颜欢笑：“是吗？我并不曾知晓此事。不过你也是到了该嫁人的时候了，父亲看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那相府的公子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父亲才会放心的将你许配给他。”
“哥哥，你，真的想我嫁给别人吗？”
“婉儿，哥哥当然是希望你幸福。只要你开心，哥哥做什么都愿意。”
“哥哥，你真的愿意为了我做任何事吗？”
“嗯，只要是婉儿想要的，哥哥什么事都答应你。”
“那......你娶我吧！”
苏澈瞪大了双眸，死死地盯住苏婉儿，他内心有种狂喜在疯狂滋长，他瞬间明白了婉儿的内心，原来他们是相爱的。原来她也是爱着自己的。他多么想说一句好，哥哥带你走。
但现实就是如此残酷，他能舍弃一切。但婉儿不行，他不能因为自己让婉儿失去一切。
他从记事起，就一直在街边流浪，为了一口吃的，争到头破血流都是家常便饭。但最多的，还是饿肚子的滋味，太难受了。
他不确定自己以后能不能给婉儿最好的生活，他不能让婉儿跟着自己吃苦。
你看，这就是他最直白的回答，对未来不确定，所以宁愿放弃。也不愿意争取，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此。
“婉儿，别说些傻话了，天色已晚，赶紧回去歇着吧！”
“哥哥，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哥哥你不是说，愿意为了我做任何事吗？我只要你娶我，我不想嫁给别人。”
“婉儿，我们是不可能的。你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苏婉儿满脸泪痕，眼泪止不住的流，脑海里只有一句话在回响，他骗我，他不敢娶我。
“你不是说愿意为了我做任何事的吗？”
“苏澈，你骗我！”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从他们刚见面的时候起，她就一直叫他哥哥，即使父亲后来为他取了名字，她仍旧叫着哥哥。
看着她的样子，苏澈的心痛到无法呼吸，他狠狠的捏着拳头，压抑住自己的感情，他让婉儿失望了。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他潸然泪下，头一次这么痛恨自己的身世，为何如此卑微。
婉儿，我想娶你。我只要你。
（四）
父亲让他从军参战，他去了。
她大婚当日，以死相逼，沦为京城笑柄。
他去了三年，她等了他三年。
这三年，物是人非。母亲因着她不肯出嫁愁白了头，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她尽心尽力的伺候着，却还是留不住。
她二十一了，还并未婚嫁，京城里许多流言蜚语，句句锥心。父亲本想强行将她许配他人，她次次以死相逼，宁死不嫁。
他走了三年，没有一点音讯。一晃又是两年过去了，听到班师回朝的消息，她甚是欢喜，她知道，是他回来了。
道路两旁站满了百姓，他们手舞足蹈迎接着他们的亲人，欢乐的氛围笼罩在京城里，久久不能散去。
她一眼就看见了他，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他沧桑了许多，但却更有男子气概了，望着望着，眼泪就不由自主的流。他好似感应到了什么，抬眼便往这边看。
双目相对，相顾无言。那眼中的深邃却是藏不住的爱意。
班师回朝，举国同庆。
皇上非常高兴，逐一封赏。
他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当即封为大将军，赏黄金万两，许配给安平公主为驸马，择日完婚。
他应了，他以为她早已嫁作他人妇，殊不知她一直在等他。
待他回到府中，知晓一切，却为时已晚。
（五）
“哥哥，你回来了？”
“哥哥，你快坐下，这些全是婉儿为哥哥做的，哥哥在外奔波劳累，定是没怎么好好吃饭。哥哥快尝尝看婉儿的手艺，这些都是你以前喜欢吃的呢！”
“婉儿，我......”
“哥哥，先吃饭，有事过会儿再说。”
苏澈看着苏婉儿，整整五年。他一直以为她已经嫁给别人，在战场上逼迫自己不去想她，终日上阵杀敌。来麻痹自己内心的痛楚。若是早知道，她为了自己苦苦等了五年，宁愿以死相逼，也不愿嫁给别人，他又怎会辜负她这么久。
她越来越美了，比起五年前的那个她，少了许多青涩，多了几分成熟。他猛然握住她的手说：
“婉儿，这些年，你受苦了！当年你让我娶你，我没有那个资格，我配不上你，如今，我身份不同了。我能配得上你了，婉儿，嫁给我好不好？我会给你幸福的。”
婉儿很开心，真的。从未有过的开心，她的哥哥，终于说要娶她了。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真好，再也没有人阻碍他们了!
这世上最难揣度的就是人心，最善变的也是人心。
她不知道，她的哥哥已经变了，他那双眼睛再也不如以前那样明亮，他的眼里也不再只有她了。
当她知道，她的哥哥要娶公主，做驸马的时候。那颗死灰复燃的心瞬间化为灰烬。
为什么会这样呢？哥哥最爱的只有我，为什么要骗我。
“哥哥，父亲说你不会娶我的是吗？他说你要娶的是公主。”
“婉儿，对不起。这是皇上下的旨，我不能抗旨不尊。”
“婉儿，我爱的是你，一直都是。”
“你爱我，但是你不娶我，你不爱她，但是你要娶她。”
“婉儿，我会娶你的。只是经过公主的同意，我就会娶你。你放心，我会去求公主的。我一定会娶你。我爱你。”
“苏澈，你又骗我！”
婉儿心如死灰，她知道，陛下下的旨，是招他为驸马。他不能抗旨，也不能去求公主，他只是骗她罢了。
很多人，因为寂寞而错爱了一人，但更多的人，因为错爱一人，而寂寞一生。
我们可以彼此相爱，却注定了无法相守。不是我不够爱你，只是我不敢肯定，这爱，是不是最正确的。
（六）
“参见安平公主！”
“快起来，你就是苏婉儿？”
“是，不知公主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我能为何？下月我便要与驸马完婚。这不，过来和驸马培养培养感情。听闻你和驸马从小关系就很好，所以也想来见见你。”
“我与哥哥自小一块长大，感情自然是好的。”
“那就好。”
“哥哥自小便对我百依百顺，我开心时他就开心；我不开心时，他就想尽办法哄我开心。他自然是极好的。”
“我也觉得他好，这不他今日还约我一起去游湖呢。”
“公主很喜欢哥哥吗？”
“这个，自然是喜欢的。”
“那公主为什么会喜欢哥哥呢？”
“那日，我军凯旋而归之时，他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最吸引我的，还是他的眼睛。明亮，清澈，十分的好看。我就想着，如若这双眼睛里只有我一人，那该有多美好。所幸，”
“原来你也是喜欢他的眼睛么，我也最喜欢他的眼睛了。”
他的眼睛望着她的时候，她感觉整个人幸福的飞起，那时，他眼里只有她，而现在他眼里多了别人。
经不住的，只有时间。
她恨过，爱过，挣扎过，也想过报复，但她就是狠不下心来。这段时间，他除了没有给她一个名分之外，什么都给了她，将她宠的无法无天，就像过去那样。
她离开了，因为她知道，哥哥的眼睛，永远都不再清澈，明亮。他的眼里慢慢的多了很多东西，金钱，权利，欲望。一个一个地吞噬他的内心，而她爱的，只是那个双眼清澈的少年。
那个会在树下笑着对她说：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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