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寒冷的天气，夹杂着雪花纷飞而至。连续的阴天，细雨连绵…
六万多人口的良平公社，农业学大寨、工业学大庆、全国学人民解放军的大幅标语，依然清晰随处可见。
以粮为纲，抓革命，促生产！深挖洞、广积粮、备战备荒为人民！水利是农业的命脉，大力兴修水利！这些红字标语，牢牢地刻在街边、村边的墙壁上…
哎，文全，收生产进度增加列表，添加几个内容。吴秘书在党委办公室交带起来。文全说，那好吧…
良平公社地处县里的西北部，人多田地少，常年受干旱困挠。历经多年的努力，修水利筑水库，中型水库十多座…
坐落在良平公社的良平电站，是县属电站，以发电为主，兼有引水灌溉功能…
而良平公社的七一泵站，拦江筑起的堤坝，两岸都是一条条排布的翻洪管。清澈的江水哗啦啦喷薄上来，顺着水渠潺潺流淌，灌溉着万亩农田…
那条长峡水库引水渠道，从城北公社水库引接下来，属于良平公社的工程。正在紧锣密鼓，抽调大批青年民兵，正在激战着…
文全在办公室里，在生产进度簿上，增加着项目。用尺子划着冬修水利，出动人数，出动铲子、斗车等等，随时掌握着全公社冬修水利的动态。
雨霏霏，雾朦朦，大路小路湿漉漉，山头、地面全部湿透，不时往路边渗出流水来…
文全呀，我同张书记落村去，到新桥片几个大队。梁副书记去县里参加会议了，你就自己扎守在办公室吧。
文全嗯地应上，走入党委办公室。将新来的报纸夹上报夹，将干部们亲朋戚友的来信，一一插入各人信箱。然后又开始收起进度汇报来。
公社领导落村包片，一般干部住队包村，各有职责，不是到县开会或公社会议，很少见上一面。
那天晚上，公社大院内显得寂静起来。文全在办公室转发了县委的一个通报，哎，七一泵站发来的电，早早落闸了。
文全点燃那盏火油灯，一看墙上的挂钟，是晚上八点多钟。哎，办公桌上的手摇电话机，叮呤呤地急速响起来…
文全抓起话筒，喂…喂喂…是那里？对方言语颤抖地说，是公社办公室吗？我是长峡水库工程指挥部呀，那里出现山体滑坡，压有一帮人在里面…
文全心里一惊，立即拿过笔簿来，对着说，你慢些讲，发生时间，现在抢救情况怎样子？伤亡情况如何？
对方说，大约近八点，二个大棚宿舍，有男有女。突然后面山体滑坡，冲落大量泥方，将大棚埋了…
现组织大批民兵挖泥抢救，己发现遇难二个。里面究竟还有多少人被埋，还不清楚…
文全说，加快抢救速度，专人守候在电话旁边，保持通讯畅通。我立即转知公社张书记，赶往现场…
文全立即打去总机，转接上垌大队，找到了张书记。哎，张书记呀，长峡水库工地出现山体滑坡，情况非常严重，已经遇难二个了…并将情况一五一十汇报上…
张书记在电话里，焦急放大喉咙地说，我立即和吴秘书赶往现象。你马上向县委汇报，随时掌握事故现场抢救情况…，文全说，嗯，知到啦。
文全放下话筒，又立即往县委联合办公室打去，将发生事故情况如实汇报上…
公社大院内，办公室外，楼上楼下，没有一个人走动，静得是那么可怕…
不多久，电话响起，长垌文书打来电话，说，张书记和吴秘书去江口边搭船上去了，叫转知办公室。文全说，好的，知道了。
哎，接着电话又响起，良平公社办公室是吗？文全说，是呀，对方说，我是县委办呀，县委张书一行四人，立即赶上去，你在办公室等候…，文全说，嗯，知道啦…
文全心想，县委只有吉普车，到对面码头过三江公社，还要过渡船呢。从三江镇入来良平公社，还有十五公里才到达这里。
而到这里，吉普车不能直接到达事故现场。文全心想，等到这里再说吧，交通不便，自己也没有办法。
快…再加快速度，指挥部梁兴指挥长声嘶力竭在呼喊，二百多民兵用手扒，用木根挖…
火把在旁边移动，手电简，煤油灯…，一块烂布浸过煤油，往竹简内塞，点燃又是一个火把…
哎，用锄头铲子刨泥的，不能用力锄呀，会锄着人…，不时有人呼叫着…
哎，见有一个，快来…人们七手八脚抬出来，泥浆模糊全身，快用清水清洗…，先洗面部，保持呼吸道畅道，看还有气没有？
哗啦啦的一片嘈杂声，有人喊有人叫，在呼呼叫的竹筒火影子下，人们在紧急施救…
哎…不得啦，不得啦…己经没气啦，停止了呼吸…，不幸的消息又传来…
继续挖，里面还有人，指挥人员边动手边喊叫…，有人搬木条，刨泥浆…
被冲出来轻伤的人说，里面还有人…
当晚的大棚内，有人躺在床上聊天，那边有几档子下着象棋，旁边有蹲有坐，几个人在围观，七嘴八舌地说，动这个呀，先来个将军…
那隔壁那边的女子，哎，还在挑着毛线，一针一线，哈哈地发出笑声来。有的说，还要帮父母挑上二件毛线衣呢…
瞬间，山崩地裂“呼啦”的一声，突然而来，将整个大棚冲下去，紧紧地被木条和黄泥土深深地埋在里面了…
哎…这都是各大队抽来，年青力壮的男女民兵，风华正茂，对未来充满着多少憧憬呢…
丝丝的毛毛细雨，仍旧地在飘飘下来…
公社办公室内，文全的电话忙过不停，哎，公社总机吗？要保证我这里的电话，日夜畅通…，总机说，嗯，知道啦…
文全还算精灵，心想，得了总机的配合，一切就掌控起来，就有了指挥调动的权力。
公社大院内，没有一个领导在家，没有一个人在身边。文全听到水库工地上死人了，宽敞的大楼又显得那么寂静，而觉得毛骨悚然起来…
喂…喂喂…水库工地吗？文全又打去电话呼叫询问，对方说，是呀！哎呀，又发现第五具了，现在还继续挖…。
文书说，张书记到了没有？对方说，还没有，坐船没那么快的。文全说，如果张书记一到，就叫他打个电话到公社办公室，说县委张书记上来，现正在途中。对方说，嗯，知道啦。
办公室墙上的挂钟，那吊垂在啪啪地摇摆，一秒秒一分分钟地过。又当当地敲响到点…
文全不时往灯上加油，又用大头针挑一挑灯芯上的烧碳，室内又烘然一亮。
半夜一点多钟，办公室门外传来唰唰…唰唰…的脚步声，脚步声是那么沉重，随着几道手电筒光线折射，进入公社办公室来…
哎，张书记到来啦，请坐吧，文全叫着。张书记，嗯地应着并坐在椅子上。文全说，先饮杯茶吧，张书记说，不用啦，我们都带有来…
张书记说，哎，上面情况怎样？文全说，民兵扎寨在山傍，山体突然滑坡，已经发现五个遇难，现在还继续挖土抢救…
那公社张书记呢？文全说，这几天他落乡，已经从长垌大队出江边搭船，与吴秘书赶往现场去了…
县委张书记，啊地一声应上来，他调转头对钟副县长说，那我们怎么上去？稍停片刻，张书记对文全说，公社有船吗？文全说，没有。
县委张书记很清楚，上峡那里不通公路，吉普车去不了。张书记对钟副县长说，那找良平电站吧，叫开船在那个渡口等…
张书记叫旁边一个打电话，是什么领导不认识。四个领导，文全在县里的时候，只认识张书记和钟副县长。
那时候，县里已撤消了革委会，成立县人民政府。钟副县长新任的，只听说，过去曾被伤断了二条胁骨，他没有说话，大概是有书记在场吧…
良平电站是县属的，调度只有县委的电话。只听到那个领导说，喂…良平电站吗？我是县委的，急事，县委张书记一行四人，赶往上峡，急调一艘船到附近的渡口等候…对方说，嗯，照办。
张书记立即站起身说，哎，就这样办吧，我们行路去…
张书记没有对文全说什么，也没说找个向导。心想，公社也找不到人，去那个渡口？自己也不认识。恐怕张书记一行有人还熟悉呢…
文全在黑夜中，目送着张书记一行四人走出办公室，又坐落在床边上，双眼盯着那台手摇电话机…
不一会，电话又响起来，哎，文全呀，我已经到了那里，到了现场，还大力在挖土拆棚抢救，已经见到六个遇难了…这是公社张书记的电话。
文全说，县委张书记刚才到了，现在正赶去搭良平电站的船只…张书记说，啊，知道啦。
哎，文全，你要打电话给农械厂，准备好棺材。现在不知道最后的结果，叫公社司机，住在房间，寸步不离，等候通知，拉棺材上来…
文全心里怦怦地跳，外面一片漆黑，说起棺材，倒是真的害怕起来…
哎，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有脚步声响，隔几间的房门啪啦地响，有人开门了。
文全走出去，惊讶地说，哎呀，是你？王师傅，那你先休息吧，上峡出现事故，明天上农械厂拉棺材…王师傅只嗯，应上来…
公社去年买了一辆汽车，加上一辆方型拖拉机，就有二个师傅了。都住在公社大院内，一切服务于公社。
文全叫上王师傅，他没说什么，但猜测他，拉那么多棺材，心里是有些害怕的。但出于公社安排，只好接受。
至于王师傅，是拉货回来，还是张书记通知他，就不知道了。文全不好太多过问。
文全见到王师傅关上房门，睡觉去。哎呀，怎么说，倒有一个伴的样子，觉得不有那么寂静…
天，已经慢慢亮起来，漫漫长夜黑暗己经过去。文全在一整晚，没合过眼，终于缓过神来。
电话又急速响起，公社张书记来电话，哎，叫公社司机开车到农械厂，拉八副棺材上来…
文全明白了，确实遇难八个青年民兵，五男三女。重伤二个连夜送上城北公社中心卫生院，抢救无效身亡…
文全立即抓起话简，打去农械厂找厂长，拉八副棺材。并吩咐王师傅准时出发…
长峡水库出现灾难，立即在良平全公社砸开了锅，惋惜…难过，悲伤…
八个年轻人，同一个大队同住一个棚子。而有五人同住一个村子，活蹦蹦的小伙子和秀丽的女子，就这样，瞬间离开了人间…
千多人口的村子，同时失去五位亲人，顿时哭声四起，撕心裂肺…我的娃呀…我的儿啊…
公路那边的行人，骑自行车的人，望过去那个村，听闻哭声，顿时流出串串泪水…
隔离村的一些乡邻，也凑过来安慰，在流泪，喉咙在梗塞…
阴阴沉沉的天空，飘飘洒下泪水，山头上的绿树枝条低垂，也脱落滴滴泪珠…
那穿过村庄的小河，也哗啦啦悲恸起声来…
这些年轻人，为社会主义建设，大修水库，贡献了青青，献出了生命。
青山在垂泪，绿水含悲，逝者，去天堂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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