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赵府,阶柳庭花,朱门玉砌,富贵满堂。
水榭旁,楼台下,一白衣少年轻摇纸扇,在石桌前来回踱步。他个子不高,皮肤白净,俊秀的脸庞上,一双眸子明亮有神,宛如皓月星空。坐在少年身后圆石凳上的是一位年纪比他还小的瘦弱书童,此刻他一手握书,一手比划,绘声绘色地为少年讲述着卷中故事。
轻风拂面,池塘对岸竹影摇曳,沙沙作响,无意飘下的零星落叶,撩得水波春心荡漾。
“好!”听到大侠江溪明为讨公道独闯麟山,以一人之力连挫罗刹派六大高手,白衣少年收扇停步,兴奋得一掌拍在石桌上,大喊道,“李子,别念了!快去替我收拾行囊!”
“说时迟,那时快……”瘦弱书童扬着声,舞着手,依旧沉浸在书中世界,白衣书生见状,挥扇轻敲他脑门。
“哎哟!”瘦弱书童捂头抬眼,望向少年,不解道,“少爷,您这是做什么呀!难道我念得不对?”
“没有没有。”白衣少年笑着摆摆手,“你别念了,快去卧房收拾行李。”
“收拾行李?”书童放下书卷,茫然道,“少爷,您要去哪?”
白衣少年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已然说明了一切,书童对上他闪烁的双眼,脸上浮现一丝不安,“难不成您要……”
没等他说完,白衣少年立刻抢道,“对对!就是你想的那样!我要拜师学艺!我要闯荡江湖!我要当,大,侠!”在最后三个字音上,他特意加重了语气,以示决心。
书童一听这话,立刻哭丧着脸,求饶道,“哎哟!少爷!您可别再折腾我了!”
“这回我是认真的!”白衣少年挺起胸膛,一本正经道,“不闯出个名堂,我就不回来了!”
“别!少爷!您每一回都这么说!”
“我……”白衣少年面色一红,伸出手指向卧房,装出一副凶狠架势,硬气道,“别废话!快去!”他火急火燎地冲出凉亭,“我这就去告诉爹!要是等我回来你还没收拾好,这个月的月钱减半!”
“好……知道了……”
看着白衣少年匆匆离去的背影,书童低下头,瞥了一眼石桌上写着“江湖录”三个字的蓝皮书卷,责骂道,“都是你惹的祸!”
静默大堂内,一男一女分坐于八仙桌两侧,中年男子左手端茶,右手执盖,嘴贴近碗沿,摇摆着头来回吹气。
“爹!”门外一声大喊,白衣少年奔进屋。
中年男子轻啜一口茶,不紧不慢地放下碗,抬头道,“什么事?”
“我想学剑!”白衣少年扬起脸,目光有如灼热的夏日艳阳,照得人心焦躁不安。
“什么?!”中年男子脸色一沉,盖上茶,将碗重重地砸在桌上,厉声道,“我不准!”
白衣少年没料到父亲听后是这般反应,着实吓了一跳,但他仍旧坚持着,“为什么?”
中年男子一拍椅把猛地站起,指着他的鼻子激动道,“你说你这几年都学成了些什么?要学书法,我托人请了造诣极高的欧阳大师来教你,你倒好,握没两天笔,说不学就不学!要学作画,纸都没铺开你自己就先放弃了!现在好了,又想着学剑?不要命了吗?!”
“这一回我是认真的!”白衣少年向前轻踏一步,目光坚定道。
“没得商量!”中年男子甩袖转身,语气十分强硬,“我说不准就是不准!”
谁知白衣少年也是个倔脾气,他紧握双拳,望着中年男子的背影,负气道,“这一次我偏要学!你不让我学,我自己去!”
“你!”
不等男子开口,白衣少年气呼呼地冲出大堂,朝卧房跑去。
“反了反了!”中年男子捶胸顿足,坐在一旁的女子走上前来轻抚他的背,安慰道,“你就随他去吧,辞儿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等他遇上麻烦了,自然就会回来。”
男子摇了摇头,叹道,“唉,你有所不知啊,当年我有个弟弟也是这样,年纪轻轻想要闯荡江湖,结果出门被奸人杀害,死无全尸。家母得知消息之后,当即昏倒在地,尔后不久,便因病去世……我可不想他重蹈覆辙啊!”
“那……那你赶紧叫人把辞儿拦住呀!”听了中年男子的话,原本面带微笑的女子眉头一紧,开始有些慌了,她仿佛看见一把刀悬在白衣少年的头顶,时刻准备着落下。
中年男子点点头,一声招呼喊来府中总管,简单几句吩咐之后,他扶着女子重新坐回到座位上。正当他准备喝口茶缓缓时,走廊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老爷!”一位仆从出现在堂门外,他俯身抱拳,对着座上男子恭敬道,“您的远房大哥前来拜访!”
中年男子放下茶碗,冲他摆了摆手,“好,你先去,我这就来。”
“是!老爷!”
回到卧房的白衣少年接过书童备好的包袱,问道,“里面放了多少银票?”
“一千两。”
“怎么才一千两?!至少也得一万两啊!”白衣少年将包袱推回书童手中,“去!再去替我备一些!”
“少爷,您房间里就只有这么多了。”书童为难道。
“怎么可能?再找找!”
“少爷,您这是要去哪啊?如果真是去闯荡江湖,带那么多钱也不安全呀。”
“你懂什么!”白衣少年伸手戳了一下书童的小脑门,“钱自然是多多益善了!谁知道会遇到什么事!有备无患嘛!快去!”
“好……”书童应答着,泱泱转身,就在这时,院内传来一阵骚动,白衣少年猫着腰走到门边,透过窗纸向外望,只见几名身材高大的仆从在总管身前一字排开,听他说着什么,还时不时地点头。
“少爷,怎么了?”书童抱着包袱朝他走来。
“算了!一千两就一千两!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白衣少年起身夺过包袱,奔向后窗。
“少爷,您这是要背着老爷偷跑啊?!”书童看着正在向屋门靠近的总管,惊道。
半个身子已跨出窗外的白衣少年回头瞪了他一眼,嗔道,“小声点!你要是敢透露半点风声,以后就别想让我带你出去听戏!”
一提到听戏,书童眼睛都直了,他连忙摆摆手,表明自己的立场,“不会不会!你放心,打死我也不说!”
“很好!”白衣少年微微一笑跳出窗。
砰砰砰!
“少爷!”
叩门声响得急促,书童深吸一口气,转身喊道,“谁啊!来啦来啦!别敲了!”
拉开房门的一瞬间,涌入的光犹如饥饿的豺狼虎豹,吞食房间里每一寸黑暗。
总管负手而立站在门槛外,凝视着他。
“啊!是总管您呀!”书童故作惊讶,随后俯身朝他一拜。
总管没有理会他,而是迅速地扫了一眼房间,开口问道,“少爷人呢?”
“少爷?他早上说是去向老爷请安,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书童眉头一皱,紧张道,“怎么?出了什么事?”
“少爷离家出走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
交谈过程中,总管疑惑的双眼始终盯着书童的脸,试图从他的表情中寻找出一丝破绽,奈何书童对情绪的把控炉火纯青,根本不给他机会。
“少爷之前有和你提过什么计划吗?”
“没有。”
总管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转身朝众仆从挥挥手,喊道,“走!去大门口看看!”
府门阶前,一位胖子站在马车边静静等候主人的迎接。
“大伯怎么会来?”
此刻已在高墙外的赵兮辞回望一眼府邸,却见三辆裹着黑布的马车停靠在大门前。
“来得正好!爹要是忙着招待大伯,肯定就没时间差人来找我!”白衣少年得意一笑,将双手放在脑后,哼着曲,悠闲地走在人群中。
“让我好好想想,这条路该怎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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