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月18日 星期四 天气晴
那是去杭州读初中专的第一个寒假，特别想回家，偏偏无法回。同学们都兴高采烈把家还，我迟迟收不到家里的汇款单。
上世纪八十年代，长途电话都很金贵，最流行的通信方式就是写信。那时学校没有勤工俭学，只能靠家里每月寄钱来。天天到校传达室去等待，望眼欲穿，等来一封信。父亲在信中说的大概意思是：家里实在穷得揭不开锅，让我去同城找一个远房亲戚渡难关。
这家亲戚从未谋面，眼看囊中羞涩，寒假二十来天难熬，只能厚着脸皮去拜访。初次上门也不能空着手去，我咬咬牙买了几块钱的苹果拎去，口袋里所剩无几。
家里面已经与亲戚家打好招呼，所以上门时候主人很热情。男女主人该称呼其姑父姑姑，其一儿一女都比我大，便喊哥哥姐姐。
姑姑最亲，本来老家一个村的，后来辗转跟着姑父到杭州安家落户。姑姑的腰弯成差不多九十度，据说有小儿麻痹症。貌似丑陋，姑姑却显最亲切：一口家乡话，问寒嘘暖，他乡遇亲人，有了家的感觉。
姑父身体欠佳，沉默寡言。哥哥结巴爱说话，还好一口酒。那位姐姐不冷不热，始终隔着距离。坐上桌用餐，我诚惶诚恐。姑姑热情地夹菜，哥哥拉东扯西倒也去除了我的内心尴尬。唯独姐姐冷漠，不敢多瞄一眼。
用餐完毕，我抢着帮姑姑收拾碗筷。哥哥却拉着我结结巴巴说山海经。姑姑示意我陪哥哥，也许哥哥平时在家没几人搭话，喝过酒愈加兴奋，惹得进出的姐姐面露不耐烦。
哥哥睡觉了，我一边陪姑姑聊天，一边帮姑姑干活。刚好姑姑家里缺煤球了，我自告奋勇去煤球店里购买。呼哧呼哧把煤球运回，姑姑乐开了怀。
我要回学校住宿了，姑姑千叮咛万嘱咐记得隔天再上她家吃饭，心里热乎乎，真温暖。
第二天再去，开门的是姐姐，满脸都是厌恶。姑姑见状赶忙招呼我、打圆场。
饭桌上，只剩下哥哥一人不紧不慢地咪着老酒。我坐一旁陪伴。哥哥差遣我去里屋茶几上拿烟，我虽然从未进过内室，可也只好从命。刚踏进门槛，只听姐姐“哇～”地一声惊叫，把我吓得不知所措。原来姐姐正在换衣服准备出门，被我撞个正着。
“还愣着干什么？滚——”姐姐怒喝。
我满脸通红，匆匆忙忙与姑姑等告别之后，落荒而逃。姑姑艰难地追出来想问个究竟，我已经顾不了许多，一溜烟地逃之夭夭。
回到学校冰冷的寝室，我悲从心起。口袋里只剩几角钱毛票，这余下的大半个月如何打发？先钻被窝再说。
半夜三更，我被噼里啪啦的窗户击打声惊醒，我赶紧下床去关窗户。狂风大作，冻得直打哆嗦。回到被窝，再也睡不着。
咋办呀？明天买副大饼油条就身无分文了。北风呼叫，寂寞酷冷，总不能等着饿死。天亮再说吧。继续睡，睡不着也躺被窝。
第二天出学校，看到草丛中的雪碧瓶，心头闪过一念：捡垃圾！此刻哪有面子里子，先解决温饱问题再说。
于是，离学校远些，尽量别遇见老师等熟人，成了一捡破烂的。那个冬天特别冷，心也掉入冰窟一般，家乡的亲人隔得太远，再说他们的年也不好过。
还别说，总共赚了近五十元钱，在当时算是发了笔小财，坏事变成好事，当时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靠谁不如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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