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钱与拔牙，都是人生啊

10点钟下班的日子，从三月底起一直持续到了现在。一面抗拒，一面又不得不狼狈地应对。上班，下班，洗澡，睡觉，再上班……

某日归家，终于有半小时属于自己的时间，摊开书正想看两页，手机响，收到一条微信好友申请，来自一位久未联络的高中同学。

通过后，他发来消息：“好久不见，还好吗？”
“还好，就是挺忙的。”我加上一个哭脸的表情。
“在香港生活？”
“嗯嗯，暂时留在这里。”
“我的生活一如既往的差劲。”
“哪有……”
“唉，真的啦。”
……

寒暄几句后，他开始倾诉自己的故事。原来毕业后他加入了家乡的一间银行做事，工作了大约两年的时间，因为办理假贷款而被银行开除，被家人“扫地出门”，最重要的身份证也被注销了，如今只能靠做一些临时工度日。父母已叮嘱了身边所有的人不准借钱给他，曾经的同事和朋友，听到帮忙的请求，直接就删除好友不再联系了。慨叹人生今不如昔之余，他问我：“不知你是否愿意帮助我一下，借我一些钱，未来我定报答救济之恩。”

我未直接回答，先问他，“你下一步有什么计划？”
他回，“我想先在这里租个住处，然后在外面摆摊，把生活维持住。”
“眼下这步是租房摆摊，长远些怎么办？”
“过两三年应该会回家吧。”

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正式地向我提出经济方面的求助。虽说故事听到一半时就有预感，收到借钱的请求后我还是陷入了沉思。进入社会，我们皆知赚钱的辛酸和打拼的不易，刚刚在职场占据一个小小格子间的天地，还在依靠出卖时间和体力来维护生活的表面和平，我能为对方提供的帮助实在有限。又想起父母分享的借钱故事，明白借钱要做好的第一准备就是借出去对方便不会再还款了……那么，借还是不借，如果借，借多少？

对方是两年的高中同学，学生时代我们几乎没有怎么交流过，毕业后也是各自散落在天涯近七年。但我还是记得他是一个颇聪明的人，数学成绩优秀，总成绩排得上班里的前十五名，是班主任眼前的红人。

他又发来两条信息，“知道你人好，能不能帮助我一下，可怜我一下，如果我能想到别的方法也不会这样打扰你了”，“希望你不要瞧不起我，也不要责怪我”。

我沉吟了一下，把微信钱包里所有的人民币转给了他，差不多800元。由于常在香港，人民币不多，又想想自己还是能承受这些钱不再归还，就当为老同学提供几顿饭钱，暂解燃眉之急。

他在感谢之余，继续问我，是否还有可能再借他四千块，这样他就能去实施他的计划。由于还得进行换汇，亦超出了我能接受的范围，只有委婉地拒绝了他。

我说：“人生的路还长呢，往光明的方向走吧。”
他说：“谢谢你，真心的，就跟你说的一样，未来的路还很长，我会走下去。”

手机的光暗淡了。淡淡的忧愁涌上来。七年，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都放下了对生活轰轰烈烈潇潇洒洒的幻想，看清了社会残酷和真实的模样。就像那句话所说，人人都向往星辰大海，却往往如金鱼在缸里了此残生。时光虚掷，四顾茫然，即便如此，还是要选择踏实的路，守好应当遵守的边界，至少能睡得安稳。

上一周的结束是用两颗牙的离去来标记的。在经历了数次洗牙都被建议拔除智齿之后，终于趁风和日丽在朋友推荐的医生那里对右侧的两颗下手了。上面的智齿已经长成，位置也还正；下面的则都是阻生智齿，有顶坏前牙和发炎的可能，故而建议拔除以免后患。躺在手术台上听着小锯子钻啊钻，感受到医生在用力，拔完后觉得身体沉沉，一心只想睡觉，不禁感叹拔牙对于双方而言都属于力气活。

拔完的两三天，都在冰袋、血腥味和温软流食中度过。人生这场概率游戏，能降低未来患病的风险，用几天的不适去换取，倒也值得。想想远古时期，这两颗牙应也是重要的对付食物的好工具，如今不合时宜，唯有接受别离的命运。该抛弃的，诸如拖慢效率的习惯、不再合身的衣服之类，也要学会同理对待才是。

平淡规律的日子里，时间过得特别快。偶尔溅起水花，不过是这些琐屑小事。想来借钱与拔牙，亦都是人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