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到这片静静的土地。
满山萧索,地上有着些素色绳索,似曾相识的感觉让我俯身拾起来了它。
我想把它团成一团,塞进袖口。却暗有一种强大诡秘的力量。
它带着我,我跟着他的脚步,步向那黑色的尽头。
红烛,却闪着娇媚的蓝焰,黑色间隙暗红。
他立定,略施巧力,袖扬烛灭。撑着窗的竹蔑声声断裂,那与外界唯一有一丝联系的窗,也顷刻堕落沉沦。
唯一散发出的淡光,竟是他那垂地的血红色长袍。
他离我不远,但似乎,也并不近。他抬起的右手,像有巨大的磁力不由分说的将我,生生拽过去,那素色绳索分明是叮当作响的铁索,牢牢的将我的双手缠绕捆绑,我看见,他扬起的右手,未看仔细袖口或是手腕的红梅越发的别致,妖艳的若无其事。
我都懒得挣扎了,饶有兴致的观看这即将上演的一出好戏。
他反手一转,扯动,绳索快要勒断我的手腕,吃痛,我随铁索贴在他面前,跪倒在地。
大家好聚好散,表情都是一致的冷漠,只是,我头顶蓦然多了一叶巧红色锦绣精致的,盖头。
这是逼我成亲,还是要撕票啊,见过夫妻对拜的,还没见过新娘绑得结实给新郎下跪的呢。也是微醺。
他徐徐半跪,冷冰的手指,湿滑,像是灵长类动物修长的触角。
触角抬起了我的下巴,一时间,四目相对。他的脸冷峻,刻薄,眼神里没有一丝情意,哪怕半分怜惜也好。
我会怕他?笑话!也曾怕过世间万物,唯独无惧的就是生死和冷眸。
我狠狠的用脸甩开了他的食指,然后招牌式的挑衅眼神,对着他,若是我的眼睛会喷火,给他火化都省了。
可惜我不会。
奇怪的是,好像我的瞳火真的熔掉了他的寒冰,那融化的冰,化作了眼里的泪,化作了那池中的水,化作了霎时漫天飞舞的大雪。
一声叹息,原本模糊的脸,变得清晰又熟悉,但怎么,他的瞳,成了蓝红异色,左青右赤,好像又狰狞,又深情。
我有些紧张了,我尝试收起挑衅,定睛看仔细他,顺着左眼看去,肤白若雪,澄澈无比的左脸,那蓝眸中溢满无奈,仿若言无不尽。左唇角还有微乎其微的翕动。
右面就截然不同了,下垂的眼睑,细纹布满,最可怕的就是,赤瞳里的掩饰不掉的杀气,盖过一切的锐气。右颊的脸显而易见的,见多了生死无常。
若他真为了找我,成了魔,也不枉穿越这么多的朝代。
是他,那个不要江山,只要我一人的太子吧。
还记得那是满天流星飞舞的夜,他曾告诉我只有逃离深宫的纷争才是真正的幸福,只有跟我在一起,才是真正的快乐。
我们用花草编成花冠,星月为被,天地为床,听到那夜深蝉虫的喋喋不休,也成一曲欢歌,逃出了宫围,难得的自在!
我闭上眼,脑海里的他,健硕高大,英气逼人,却柔情蜜意。那朝思暮想年轻的容颜啊,那治愈无数心痛的深情的蓝眸,蓝的像皓石。
我被脑海中欢声笑语惊醒,面前的是这个未知的男子,一切都是未知的。
我信他为了我,不远光年的穿越而来,但他成了魔。魔控制了他的心,他需要每天食人心,来维持他半生的容颜依旧,他需要不断的控制别人,用利爪开膛破肚生食人心,魔告诉他,只有永生,没有爱恨。
日日夜夜,白日为人,黑夜为魔,往复不息,罪孽越重,魔性越大,他便省的变换,才有了半人半魔之皮囊。
我怕了,我想推开他。
蓝眸流泪了,左唇角抽动着,右唇角却狰狞的上扬,那张扭曲的嘴,咬牙切齿地说出了一句无比温柔的话。
“Take it easy ,我不会戕害你的,别怕。我……想见你…… 哈哈哈我要永生地活着……”
那个可怕的声音盖过了之前的低喃。他拼命的用左手压制右手,可抑制不住的右手,那个魔爪,已经伸向了我的胸膛。
我在他的蓝眸里看到了,他日日的痛彻心扉的忏悔和自责,每天的生不如死,每天和魔的交易。
忽如一夜春风来,那梨花树下的时光翩跹,那瑶琴诗赋的一眼倾城,一瞬间,我们曾在一起的时光,两不猜疑的挚恋,历历在目,不容有失。
我终于哭出来了,泪水像是裂破的动脉,决堤喷涌。泪水滴在铁索上,泛着莹莹蓝光,铁索脱落,我抓住他的右爪,按在我的胸口。
“来,请撕开我的胸膛,吃了我的心吧,让他活下去,求你了,我欠他的……这是我欠他的……”我泣不成声。
泪水灼伤了他的右爪,他痛苦的长啸,我没注意到,他的右爪皮肤开始脱落,慢慢褪成了右手。
右脸也恢复了容颜,赤瞳变为蓝瞳,我猛地抬起头,发现他泪眼婆娑的也在也在看着我。
我们紧紧相拥,黑暗中,是属于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上世没做到的,我们今生来世来完成,答应我,这辈子,都不要离开我,我不要再失去你。”他轻咬我的耳垂,哽咽道。
我们深吻着,来到床边。
他静静地躺在我怀里,可我还是哭了。
因为,我没告诉他,他的脸已经开始了快速的老化,他的皮肤变得蜡黄褶皱,他的黑发变的银灰,至雪白。
魔性没了,他的肉体将不复存在!因为他不属于这一世。
他疲累的闭上眼,又不甘心的睁开,万分不舍却又无可奈何。
“我好累,澈儿,怎么……好累好累……不,我不能死……”他有气无力的吼道。
“没事的,你快好起来,别睡了,今天……今天不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吗?你睡了……呜呜,谁说的,一辈子……”我抱着他的头颅,摇着他的手,语无伦次的说道。我哭得眼睛都没有了泪水,哭到嗓子发不出声音。
他平躺在我怀里,似酣眠。我抱着他的头,沉沉的昏睡过去……
醒来时,我记不得什么事了,手里紧紧攥着素色的绳索,一片荒山,漫野萧索。
我脑袋好痛,声音嘶哑,眼睛干涩,像过了几个世纪。
我慢慢蹲下,用手刨了一个坑,将素色绳索放进去,掩埋了他。立了一个无字碑。
我隔镜细观我
半生快活 半生坎坷萧索
恩爱两不疑 最惹天妒
狠将风月催命如纸薄
我隔阴阳观你相
半生鲜活 半生消弭解脱
莫困顿情诺 美玉糟粕
徒我跪神佛对影血泪成酌
应向哪方哭你
教万林婆娑
教金乌跌落
须臾间天地落魄
于何处葬你
千年不腐 唯心上隅
求造化从轻发落
于千万人观你我
皆惑情诺 两难圆滑洒脱
芸芸蜉蝣世 你最似我
如知伊如对镜如溺者逢舟
应向八方哭你
逼岁月回头
再饮杯浊酒
混杂热泪滚入喉
将来路走马过 直到初见 再少年时
春日惊鸿一回眸
却恨神佛已不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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