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离我二十五岁生日还差三个月的时候,我换了一份工作,因为新东家开给我的薪水比原来的涨了一倍。
我来到陌生的A城,我对我的未来充满无限向往。那时的我,喜欢做梦,也努力编织着自已的未来。
我问同事们,附近放租的最好的房子在哪里?
他们都给了我同样的答案,君紫花园。
我住进了君紫花园11楼顶楼,11楼统共就两个套间,对门。
我喜欢住在顶楼,在每一个晴朗的夜晚,看城市的车水马龙,灯火闪烁。
我的对门,住着一个漂亮的短发女孩。
有次我坐电梯,刚好碰到短发女孩和另一个女孩。她们那时旁若无人的说着话,没太注意我。
“一个能养狗的男人,应该不会差,比如养阿拉斯加,拉布拉多或博美,基本可以说明他是个中产阶级,”短发女孩说。
另一个女孩点点头表示很赞同。
那次对话,给我的印象很深。因为我就不养狗,而且我讨厌狗,又要喂又要遛,要打疫苗,要办证,还要给狗买玩具买配套设施。我还听一朋友说,养狗若是不好好照顾,狗容易得抑郁症。这么麻烦,我压根就不想惹这麻烦,也没这时间和精力。我压根没想到,在某些人眼里,狗竟然成了中产阶级的标签。
短发女孩高高的个子,瘦瘦的,精致的妆容。斜挎橙色Tory Burch 包包,脖子上围着淡紫色丝巾,足蹬Jimmy Choo 高跟鞋,头高高扬起,处处彰显着高调与奢华。
自信,张扬,骄傲,活力,全有了。
我一直在心里谋划着,与她来一场美丽的邂逅。要么在电梯里,要么在我们彼此的门口,我连见面的台词也在心底里演练过几百遍。
很快,我们又在电梯里不期而遇了。
然而,这次,她身边多了一个男人,还多了一条狗,一条金毛的拉布拉多,金毛呼哧呼哧伸出长长的舌头望着我。
我很沮丧,心头的那点火焰,还没烧旺就给浇灭了,台词也派不上用场。
这个女孩,她说要有狗的男人,便带有狗的男人回家,这执行力一流,我心里苦笑。
狗越大,身上的腥味也越大。
自从那条拉布拉多进了我女邻居家的门,应该是住下了。那腥味,只要有风起,我便能闻到,这令我微微有些不快。
再后来,腥味越来越大,即使无风时也能闻到。
电梯里,我有次看到她牵着两条狗,一条是我之前见过的金毛拉布拉多,一条是新狗,黑白相间的阿拉斯加。
再后来,我闻到的从隔壁传来的腥味比以前更甚,而且我听到仿佛多了一只小狗的声音。
某日,我们又在电梯里见到了,电梯里都快挤不下了。
她牵着一条拉布拉多,一条阿拉斯加,还有一条纯白的毛茸茸的博美。
那时,她像训人似的大声训斥那只拉布拉多。拉布拉多便趴下,耷拉着耳朵,委屈地听主人训。
后来的日子,我对她渐渐忘却,也不再刻意去关注她什么。
我有好些日子没见她了。
我的日子依旧过得波澜不惊,我会自己照料自己的生活,我的餐具一应俱全,我会时不时自己给自己做顿好吃的。
每当我做饭的时候,我发觉对门的狗就开始叫了。
刚开始我没注意,后来,我发现,只要我一做饭,对门的狗就会叫,而且是三种不同的声音,两种声音比较高亢刺耳,一种声音奶声奶气。
是她三条狗的声音。
有次,那三种声音叫得实在是令我烦躁,已经严重打扰了我的生活。
我生气地敲了女邻居的门,狗却叫得更厉害。没有人回答,我便继续敲,一连敲了十几次,依旧没人。只听见狗在门后狂叫,用脚抓门,滋滋的声音令我头皮发麻。
我想应该是女邻居不在,她的狗狗们饿了,闻到我做饭的香味才会叫。
但是,她的门关着,我有食物也不容易送进去。
还好,我看见贴地面的门缝,好像能塞点薄的东西进去。
于是,我将我的一包苏打饼拆开,递一块塞进去。
然后,听到三只狗打架的声音,他们在疯狂争食。
我一连喂完了三大包苏打饼,狗狗们争抢的声音才稍稍收敛一些。
我怕狗狗们渴着,于是用水杯打水,往门里倒水。
狗狗们立即在门后吧嗒吧嗒地争着舔水喝。
第二天早上,我再次敲门,依旧没人应。
第二天晚上,依旧没人应,我怕狗狗们饿着,依旧塞苏打饼进去,倒水进去。
门缝太小,只能塞进薄薄的苏打饼,别无他法。
我心里咒骂,这个该死的女孩,养狗不喂,要么是粗心,要么是狠心。
第三天早上敲门,依旧没人应,第三天晚上依然没人应。我从外面的小吃店买了薄薄的葱油饼从门缝塞进去,狗狗们在门里吃得很欢。
第四天的早上七点,我还在睡梦中,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我吵醒了。
“你有从我门缝里递过吃的给我的狗么?”
我开门时,她生气的问。
她的脸很憔悴,头发散乱,眼皮耷拉着,穿着粉红色睡衣,趿着粉红色人字拖。才一段时间不见,我感觉她好像老了许多。
“你的狗一直叫,我猜他们一定是饿了。你一连几天没在家,我怕他们饿死,就一直从门缝里喂他们。怎么了,你还要怪我不成?”我生气地反问她。
“谁要你喂!多管闲事!”她吼道,声音沙哑。
被她这一吼,我睡意全无,立刻精神起来。
“你神经病!你养狗不喂,难道要饿死他们?”我怒不可遏。
“我就是要饿死他们!”说着说着她便哭了。
我惊呆了,张着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
等她平复好激动情绪,我请她讲完她的故事,因为我感觉到她想找人倾诉。
她的前男友们,都有一条很不错的狗。
第一个男友带来了拉布拉多,第二个带来了阿拉斯加,第三个带来了博美。
每一个离她而去的前男友,人走了,都给她留下一条狗。
于是,她便有了三条狗。
柔和的阳光从电梯旁的窗外斜射进来,温暖,和煦,照在她冰冷的脸上。
微风起,从她的房间里,飘出了浓烈的腥味,尿骚味,还有臭味。
我借用《飘》里的话安慰她:
Tomorrow is another d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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