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一个人沿着湿漉的台阶往上走,两边皆是郁郁的青色。时不时地转头,便有幸能看到石壁中嵌着的小佛。因为来到此处时心境烦乱,遂无暇仔细观摩路途中经受岁月冲刷洗礼的精致。这一站的目的也只能是那尊举世闻名的乐山大佛。
终于走到瞻仰大佛的观景台,没来得及拍照便先看到一侧的凌云寺。我站在寺庙前,呆呆看着一个个虔诚的香客进进出出。这里本就是朝拜圣地,而我却因没有独自进出过寺庙而内心惶恐。不仅是怕自己不懂规矩,不知如何去跪拜,还因为近段时间内心的种种苦楚,由而生出的焦虑与怀疑。父母皆是信徒,我也跟着他们走过大大小小的寺庙。供奉,燃香,跪拜……无论是否足够虔诚,我始终依照他们的指点去做这些事情。于他们而言,佛是普度众生,不容质疑。于我而言,没有任何修行,又受的是相信自然科学的教育,百分之百信奉,定是做不到。信与不信,总是让人困惑。
我当然不能去妄谈宗教或信仰的问题,以自己浅薄所知,完全毫无发言权。母亲说,只要虔诚,所求总会灵验。尤其不能作恶,亦会有报应。不作恶是基本的约束,即使没有任何信仰,这也是要必然遵守的法则。所以困惑点在于所求,为什么要有所求,所求于佛真的会灵验吗?
旦夕祸福,成败荣辱要以信仰为依托才可以趋利避害吗?当然不是,毕竟世界上还存在着很多伟大的无神论者。反过来讲,将自己的精神世界寄托于宗教信仰,就会达到某种极乐吗?更是没有人给我答案。介于信与不信之间,我心生畏惧。
母亲经常交代,到了寺庙要多磕头少说话。我竟站在这门口不知进还是不进。近段时间经历着人生的低谷,心里多少有些祈求和怨恨。曾经我也虔诚地祈祷过,力所能及的行善,可为什么没有得到善待?诸事不顺,所求不得。而那些我行我素,不受任何限制的人却可以顺风顺水,畅通无阻。与其如此,我为什么还要进去跪拜?来来往往这么多香客,佛又能听到谁的心声,帮哪个人去渡那些难渡的劫?
思虑至此,我仍迈不开脚步离开。我害怕,害怕自己的质疑带来更多的祸事。万一不敬会有报应呢?生活已经到达如此困境,我若因此再次跌入谷底,心里定然承受不了。可是,如果进去该怎么做?行为上若有差池岂不更糟?只好给母亲打了电话,告诉她自己内心的忧虑。
她说,既然到了就进去吧,不想烧香就磕磕头,没事的。她的意思是无论懂还是不懂,会还是不会都可以在佛前倾诉。没有人会计较你的行为是对是错,只要表达敬畏之心,就不会犯错。我紧张地走进大殿,在每一尊佛像前跪拜。里面肃穆庄严,我一度停止思考,仓惶行礼之后就离开了。
走到乐山大佛的观景台,我慢慢舒展了心情。正是太阳光最烈的时候,我看到有人兴高采烈地拍照,有人疲惫地坐在一旁休憩。路过的导游念念有词地讲述着大佛的修建史,一切在阳光下显得分外明亮。我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心里的阴暗在阳光下竟一点点散去。看着路旁专心听导游讲海通禅师自剜双目成全大佛故事的老人家,我突然明白自己的沉重所来何处。
是因为在信与不信之间迟疑,才会如此困惑。
那位老人必定是信者,所以才会如此动情。而另一些路过拍照,不多思考的少年郎,定是不信者,才会如此无忧。而我,介于不愿深信,又不敢不信之间,才会如此困惑。和部分人一样,一面相信人定胜天,又一面相信成事在天。像个投机取巧者,想借助某些虚无的力量达成某种人生愿望,所求不成时又企图摒弃这种寄托转而去考虑该不该科学地思考。说白了,信或者不信,都是一种意志力。于其中徘徊的,便是些懈怠之人。信的人,一心向佛,毫无怨念。不信的人,则朝另一个方向,依循着自己内心的所信之事。所以,我应该找到的是自己的心之所信。
不多彷徨,不多迟疑,饱含敬畏之心去走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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