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都是高级的骗子

大人都是高级的骗子

原创 燕燕 坐南朝北望东听西 

弟弟吵闹，非要吃街角那家的小笼包，妈妈瞅着气急，照着他屁股打了两下，他便哇一声哭出来，实是吵得心烦。我坐在沙发上，一口一口喝着昨晚剩饭熬得白粥，无动于衷。这场闹剧以妈妈的妥协为结束，她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嘴上喃喃着一些都是惯得之类的话，拿起钱包匆忙地走出门。回来时带着的一袋包子，只是一人份的那种。

“最近猪肉涨价，包子也跟着涨价，这年头什么都那么贵，可怎么活了。”

她脸上挂着与年纪不符的沧桑，一回来就马不停蹄地抱怨，虽然没有人理她，她依旧孜孜不倦：“小宝，一袋里面八个，你吃不了，给姐姐两个。”

本是兴高采烈的弟弟脸色一下子落下来，不情不愿地拿着袋子走到我面前，我跟他笑笑：“不用了，姐姐吃饱了，你吃就行。”

他听了后马上抱着袋子回到餐桌，仿佛怕我后悔一样。妈妈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学学你姐姐，还是你姐姐懂事，给姐姐一个得了，你俩有的都得一样。”

弟弟转转小脑袋，用手拿起一个递到我嘴边，这次我没有推拒，一口咬下去，肉香味顺着我的味蕾引起我的思绪。

八个包子分给我两个，在我妈看来这叫做公平。

小时候从记事起，就对七大姑八大姨问二胎这件事记忆犹新。

在奶奶家的时候，从未见过却被冠上姨奶奶这种称呼的长辈一边嗑瓜子一边跟奶奶闲唠嗑：“你家老大就这一个女娃啊，啥时候再要一个？只有一个女娃可不行。”虽然我已不记得奶奶当时什么神情，却依然记得她回复的那句话，“什么年代了，一个女娃也挺好的，咱不兴重男轻女那一套。”

转头的晚上，就听她敲打我妈妈：“老大都这么大了，是时候要个老二了，最好是个带把的，老大也能跟着照顾小弟。”

昏黄的灯光摇曳的七上八下，我不懂。

直到有弟弟的时候，妈妈把我叫去谈话，“乖乖，妈妈有了小弟弟，高不高兴啊？”她脸上是我不曾见过的笑容，灿烂且明媚。我告诉她，我想要个妹妹，我能给她扎辫子，能带她一起玩。妈妈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了，“不懂事，说什么呢，这就是个弟弟。”我有点委屈，却感觉全家人都想要个弟弟是理所当然的，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想法。

“爸爸妈妈都会一视同仁的。”

当然，大人都是骗子，高级的骗子。

弟弟出生后，所有人在表面上都对我更好了，别人家舍不得买的花裙子我几乎一个月买一条新的，别人没有的芭比娃娃我也是玩至厌烦，同学朋友们都说羡慕我，说我命好。

没人知道，我不喜欢花裙子，也不喜欢玩娃娃。

弟弟生日那天，爸爸带我们去玩具店，他温柔的笑着，“去吧，今天小宝过生日，小宝选一个最喜欢的好不好。”说完想起了我，“姐姐也选一个吧。”

我惊喜地抬起头看着他，没想到这还有我一份，弟弟在玩具车和乐高上面纠结不定，爸爸看到揉揉他头，“喜欢就都拿着吧。”

我手上攥着一本拼图，犹豫着不敢拿过去，这样的玩具弟弟那已经有很多了，但是这个是不一样的。爸爸正好瞥了眼我，“你拿那个干什么，家里那么多没必要买。”我抿抿嘴，放下后赌气地说：“那我什么都不要了。”

沉默了一段时间，我抬起头看爸爸脸色，不复刚才的好声好气，隐隐约约布满不快，“拿着吧。”

回家后他直接摔门，我不知所措。妈妈听到后出来问怎么回事，我永远记着他那副阴沉的表情，“你都不知道，买玩具时候我就说一句这种玩具家里多得是，她就一副委屈样，跟我耍起来了。那店老板看我眼神就不对了，跟说我重男轻女似的，好像给儿子买了不给女儿买，这丫头一点都不知足......”

明明没有那么想，明明没有觉得委屈......

在这个家庭，他们对我格外的好，于是更不允许我觉得不公平。

他们希望我懂事乖巧照顾弟弟，希望我积极阳光懂得满足。

他们是爱我的，但是更爱弟弟。

我从未觉得有过重男轻女，后来我明白，在家里只要表现出一点不满都成了过错。可能是什么样的人越怕别人说是什么样的人吧。

上大学后很少跟家里人联系，第一次打电话回家时，我妈满嘴的弟弟没有提过一句我在外面过得如何，说不埋怨是不可能的，可是弟弟没有任何错。

我想想，他们可能一边担心我，一边骂我白眼狼，以为给了我所谓的公平，实际上大部分都在做给外人看。

前两天我妈打来电话。

“家里腌的酸菜好了，给你邮点过去吧。”

沉默许久：“嗯，好。”

“你弟弟最近......”

“妈我有事先挂了。”

其实，我最讨厌吃的就是酸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