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战常山同仇敌忾 别俠女慨然赴难
且说远在洛阳的安禄山得知常山有变，惊得毛发直竖，魂飞魄散。那常山是他通往大后方范阳的咽喉要道，如果被卡住咽喉，首尾不能相顾，别说夺取大唐的江山，恐怕自己的老命也难保全。他立即召回自己手下最有名望、最有谋略、最能打恶仗的大将史思明，令他点起五万兵马，昼夜兼程，火速灭掉常山。
颜杲卿接到探子的密报，知道以常山区区千余守军迎战史思明五万精锐，无异以卵击石，所以立即唤来长子颜泉明、三子颜季明，命二人火速押解先前擒获的叛将李钦凑、高邈发往长安，一则向朝廷表白忠心，二则求朝廷发兵救援。
泉明季明挑选出十几名健卒，将二叛将缚住双手，绑在马鞍上，立即出了城门。颜杲卿亲自送出城外，千叮咛万嘱托，仍然愁情满怀。
这时，一骑快马卷着烟尘，飞驰而至，探马飞身落地，报：“史思明大军已至常山城南！”
杲卿催促泉明季明：“吾儿快快出发！”
泉明上马，蹬鞍欲行，季明却突然转身奔回来：“孩儿愿坚守常山！”
一旁的长史催促道：“不！公子，你不能留下来！”
颜季明却不争辩，转身挥鞭猛抽泉明的战马，那马一声长嘶，绝尘而去。众士卒也急忙押起叛将，跟随而去。季明笑道：“众位大人，我家兄长已经出发了，我们回城吧！”
颜杲卿噙着泪花笑道：“也好，有我儿在此，老夫当不会成为沙场孤魂！诸位，速速回城，坚守城池。”
且说史思明星夜兼程，一日长驱三百里，三日之内，已赶至常山城下，将常山密密匝匝的围了个风雨不透。
史思明骑在马上，对着城头高喊：“颜杲卿，还不速速出城受死！”
杲卿探身出来：“反贼，休要猖狂！”
史思明：“仆射待你恩重如山，你为何背叛仆射？”
杲卿：“反贼，朝廷待你恩重如山，你为何反叛朝廷？”
史思明挥剑喝令士卒：“杀！”
叛军蜂拥扑向城墙。弓箭手一字摆开，向城头守军猛射，箭镞如雨。城墙上不时有士卒中箭，惨叫着跌落城下。一阵猛射之后，叛军弓箭手身后忽然跃出一队队兵勇，抬着云梯，搭上城墙，强行往上攀登。
墙头上的守军立即展开反攻，守军冒着城下射来的箭镞，将去梯一一掀翻、云梯上的叛军嚎叫着跌落下来，纷纷毙命。
叛军反复攻城，仍未奏效，只好偃旗息鼓，暂时退回休整。
休整之后，数十名士卒拥出了一段长数丈，径粗数尺的大树桩，在弓箭手的掩护下，向城门拼命撞去，巨大的撞击使城门的阵阵颤动。
城墙上跃出一排弓箭手，冒着叛军的箭镞向抬树桩的叛军猛射，叛军纷纷倒地，接着，另一队士兵跃上城墙，纷纷向城下的叛军投掷长矛，石块，树桩前端的叛军渐渐稀少，后端的叛军也招架不住，只好抛下木桩，再次溃散。
夜幕降临。
季明陪颜杲卿巡视城防。他们看到，城墙上的守军已经死伤过半，担任警戒的也多是挂彩伤员，心绪更加沉重。杲卿在一位伤兵面前停下来，仔细地查看了伤势，又给一位警戒战士裹了裹铠甲，然后转身登上了城头，向城外眺望。叛军营帐如同一座座山包，密密匝匝地将常山城围住，数不清的火把将城外的夜空烧得通红。一队队巡罗的哨兵，在火把的映照下来回穿梭。
地上的火光和天上的星光在遥远的天边连成一气，编织出一幅奇丽壮阔的图景。颜杲卿却堵得透不过气来。抬眼望天，久久地凝视着一颗星宿，似在计算着战争双方的命运。
季明轻轻地道：“父亲，回营帐吧！明日……”
杲卿凄楚地笑道：“明日？明日已是我父子的大限了！”
季明沉沉地叹了口气。
杲卿道：“儿啦，你如果怕死，明日城破，换上一身布衣，混在百姓当中，或许能免一死！”
季明轻轻地笑道：“孩儿誓与常山共存亡！”
杲卿紧紧地揽住季明，老泪纵横!
第二日拂晓。
叛军又开始凶猛攻城。弓箭手轮番上阵，箭镞象雨点似地泼向城头。城上的守军渐渐稀落下来。
叛军趁机抬出一排排云梯，搭上了城墙。
城墙上的防军出现了缺口，叛军源源不断地自缺口涌进城内。
正在指挥战斗的颜杲卿突然被一只弓箭射中肩膀，趔趄着跌坐在墙上，颜季明连忙冲过来，搀起父亲，一队叛军早已将他们团团围住。
突然，郡府长史挺着一杆长枪冲了过来，急叫道：“公子，我来断后，快保护太守撤回府衙！”
叛军见他一介书生，长枪在他手中只是乱舞，虽然声势骇人，却无从伤人，纷纷停下刀枪，窃笑起来。
季明挥剑直扑叛军，杀出一道缺口，叫道：“长史，快保护太守撤退！”
袁长史见状，立即护卫着颜杲卿且战且退。杲卿挣扎着回望了季明一眼，见儿子已经被罩在一片刀枪之中……他悲怆地喊道：“季明，老夫在那边等着你！”
退至太守衙门外，杲卿身边只剩下长史一人。叛军追过来，颜杲卿欲挥剑自刎，但叛军早已扑过来，将他擒住。
这时，断后的颜季明也渐渐无力招架，但叛军意在将他活捉，并不伤害他。季明看透了叛军的意思，姑且仗剑护身，虚与周旋，以便恢复体力，再求脱身之计。
突然，从一条荒僻的小巷里冲出来一匹骏马，向围攻季明的叛军横冲直撞，叛军受到这意外的冲击，纷纷闪避，再也守不住阵脚。那骑马的壮瞅准机会，伸手抓起季明的肩膀，季明趁着力道一跃跨上战马，二人扬长而去。叛军愣过神来，一起鼓噪呐喊着追来，那壮士挽起长弓，转身嗖嗖嗖射了三箭，几名叛军应声而倒，其余叛军锐气大丧，再也不敢拚命追赶。
壮士带着季明，迤逦来到一处破落的古庙旁边，跳下马来，拉这季明进了古庙，拿出随身携带的一身粗葛衣服，说道：“公子，快换上衣服，随玉娘逃出去！”
季明接过衣服，感动地问道：“玉娘，你怎么在这里！”
玉娘莞尔一笑：“玉娘一直暗中跟着公子，从没有与公子分开过！”
季明不禁热泪盈眶，但他却轻轻地放下衣服，凄楚地说：“姑娘的一片深情，季明刻骨难忘！但……季明不愿撇下老父和常山官兵，独自逃生！他日有心，姑娘能来收拾季明尸骨，死无憾矣！”
说着，扑通跪在玉娘面前：“姑娘几番相救，季明无以为报，请姑娘受季明一拜，远走高飞吧！”
玉娘也跪在季明面前，紧紧地拥着季明，哭叫道：“公子，你曾经说过，愿与玉娘逍遥江湖！”
季明轻拭玉娘脸上的泪花，微微一笑：“若有来世，季明愿与姑娘永结同心！”
说着，季明挣开玉娘，冲出庙门，跨上玉娘的战马，猛然抖缰，又驰向了杀声震天的战场……
洛阳刑场上。
颜杲卿、颜季明等三十余人都被绑在柱子上。
刽子手手执大刀，立在一侧。
安禄山乘着步辇来到刑场，指着杲卿责问道：“你颜杲卿本是一个小小的范阳户曹参军，我先保举你做节度判官，后保举你做常山太守，你为何要背叛我？”
杲卿咬破舌头，将一口鲜血喷向安禄山，骂道：“你这叛贼，原本是一个牧羊的娃子，朝廷提拔你做三镇节度使，你为何要反叛朝廷？”
安禄山大怒：“把他千刀万剐！”
颜季明大笑道：“狗奴才，爷爷不怕！当初若不是颜季明筹划不周，你项上的人头，何能保存到今日！”
安禄山：“啊！当初行刺我的是你？我安禄山好糊涂，怎么没猜到是你！”
季明：“你猜到又怎样？你擒住我又怎样？颜季明不仍然四处逍遥？”
颜杲卿闻言，哈哈大笑。颜季明大受感染，也朗笑不止。
安禄山恼羞成怒，向刽子手喝道：“将他们全部凌迟！”
刽子手向杲卿、季明挥起屠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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