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畸变
在中大附中的茶壶政治中,父亲难免有些三心二意,他面临着最大的危机是对于前途的迷茫和郁闷。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对于一个十多岁的翩翩少年,修身是不屑去想的,平天下是不敢去想的,能想想的也就是家、国二字了。
此时父亲的家庭已经不是一个整体,祖母在南昌和二姑妈住在一起,大姑妈在上海,在南京的是在国府任职的大哥、二哥,和两个仍需要抚养的弟弟。那时父亲的监护人是在国防部任职的二哥,每次期末考试完,中大附中都会把一张成绩单寄给国民政府的国防部去。
父亲所在的大家庭,一直是一个相互扶持的旧式家庭,长兄如父,恩泽无限。不过毕竟哥哥们也都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自己需要倾力抚育的下一代,如何照顾弟弟们,自然有了更为复杂的考虑。而对于父亲来说,未来的发展便有了更多的急迫性。
同时,个人的前途又受制于与国家的未来。1948年已经远不同于1945年,那时对于大多数平凡的中国人来说,共产党人就仿佛十九世纪末经典物理学家们眼里的那两朵乌云,虽然存在,但很遥远,遥远的很容易被忽略。而当父亲面对高中毕业,选择未来学业的时候,共产党已经如巨人一般,在中国的大地上屹立起来。
局外的政治可以置之局外,心中的政治却无法不用心以对。当时父亲面临的选择是留在南京上中央大学还是北上北平,上清华。
中央大学是大伯父和二伯父给父亲的答案。
四十年代的中央大学如同中国高等教育界的独孤求败,比今天的top2更胜一筹。它不仅位列民国五大名校(国立中央大学、国立武汉大学、国立北京大学、国立清华大学、国立浙江大学)之首,经费超过另外四家之和,世界排名也超过日本东京帝国大学(今天的东京大学),位列亚洲第一。
而且它和我们家有所渊源,大伯父就是中大的毕业生,而父亲又是在中大附中读书的高材生。留在南京似乎是一个必然的选择。
父亲在哥哥们“考不上大学,自谋出路”的激励和鞭策下,参加了中大的入学考试,但也去参加了清华的考试。结果很理想,也很令人纠结,他考取了中央大学,并获得奖学金。也考取了清华大学,严格说是考取了清华大学的“备胎”,备取生。那时考生同时考多个学校,常有考上有放弃的,余下的名额就由备取生递补。
最终父亲不按常理出牌,去了清华,并因此失去家庭对于学业的经济资助。
这个任性而鲁莽的决定,被后来的发展证明为一个不失明智的选择,因为建国之后,作为国民政府最高学府的中央大学迅速被拆解,一个个响当当的名字:南京大学,东南大学,南京师大,南京农大,南京林大等不过是其中相对较大的颗粒。
而毅然决然北上求学的父亲,则成为共和国高等教育绝代双骄清华大学的一份子。
父亲1948年10月进清华经济系会计专业的时候,作为自费生手头只有两个月饭费。选择会计作为专业的主要原因是觉得利于毕业后的求职,未料到并无助于眼前的困窘。好在解放军在12月就解放了清华,从此父亲就在中国近代历史的转折点上同时迎来的自己人生的转折。
七律 同韵怀古九首
其一
浮云暗卷一帘尘,佛曰秋伤子曰春。
莫任惊弦三顾我,可凭弯月半羞人。
阑干拍得吴钩断,鹦鹉衔来楚户嗔。
何惧书生襟袖薄,可烧青册照西秦。
其二
万古顽夫震作尘,一花一语一阳春。
桃源有恨惜游子,菊径无缘别故人。
十里街长亭下愧,三生石冷毂中嗔。
不知舌在张生问,莫论兴亡徒借秦。
其三
妙语新辞独出尘,佳人伤世复伤春。
青衫薄袖难为体,红粉香丛辜负人。
搏命千军输一怒,拈花六脉戒三嗔。
诛心应问心何在,万里城高不是秦。
其四
空空万物本无尘,染羽韬鳞几度春。
庙算何欺檐下雀,街谈难醒梦中人。
江湖远者心犹远,风雨嗔之喜复嗔。
姜尚子陵同一钓,汉唐易辨与隋秦。
其五
故国神驰期不尘,洛阳秋暖渺如春。
万千尧舜皆青帝,十里芙蕖犹璧人。
诸野安然周粟熟,群氓莞尔汉王嗔。
六州看尽江南绣,今日娥皇胜仪秦。
其六
谁将胡马逐轻尘?寄语诤言莫报春。
半尺金瓯麾下勇,满腔碧血阵前人。
相知岂效三三算,再和应怜念念嗔。
同是神州驱六骏,竞挥拙笔为锥秦。
其七
扶鸾请命汉唐尘,盛世初尝畏早春。
四至风烟惊白露,六洲义气借红人。
桑林问律弦中顾,鹤径求归度外嗔。
缚虎绳长须大士,蜀中将勇岂纵秦?
其八
烟锁长沙慕晚尘, 五陵纵马惜残春。
留香十里折花手, 筹策三分问鼎人。
佯卧高阳槐梦觉, 痴缠新月桂花嗔。
座中泪尽青衫薄, 商女无缘二代秦。
其九
青眉红鬓玉生尘, 襦透裙轻半掩春。
司马而驱三百里,令狐如媚一娇人。
摔杯不吝图中刃, 折笔应怜画外嗔。
酒尽更残秋月冷, 原来今夜已无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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