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网首页原创文字集随笔散文
父亲节的回忆:我在你看不见的世界里看你(一)

父亲节的回忆:我在你看不见的世界里看你(一)

作者: 张成昱 | 来源:发表于2018-06-17 10:23 被阅读18次

    一 旧物

             悲伤的日子消磨得如此慢长,因为没有一次清明能作个了结。

            在母亲弥留的最后几天,我一直有一个妄念,希望她能挺到九十三岁,让我们再给她过一个最后的生日。尽管这不意味着任何东西,也不会给任何人带来任何东西,但这个妄念我无法摆脱。

            母亲的生日是农历元月二十五,这是每年我们给母亲过寿的日子。

            妻子查了万年历,发现母亲出生的1925年农历元月二十五,相应的公历是2月17日,“要不今年按公历过生日,可以早好几天过,也许能够赶上。”她提议。

            母亲真的挺到了2月17日,而我们却顾不上给她过这最后一个生日了。当母亲2月18日早上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在她身边只有大夫、护士、护工和保姆。没有她的儿子。

            在很多年以前父亲还在世的时候,二老的生日是连着过的,甚至有时干脆合二为一。因为比母亲的农历生日仅仅早几天,父亲的农历生日是元月十五,元宵节。作为一个江西老俵,父亲因此得到一个小名:元伢子。这个小名还被传给了我,父母给我起的小名是“小元”,尽管我和元月已经无关了。

            父亲在十多年前死于肺癌。

            那还是上个世纪末,开始是不同寻常的咳嗽,然后发现了喀血,到医院照了片子,诊断是鳞癌,不算晚期,但也不算早,中期偏晚吧。对于肺部出问题,父亲早有预料,他上中学时就开始抽烟,后来患了肺气肿,才开始了断断续续的戒烟。抽了二十年烟,戒了三十年,最终还是倒在肺癌脚下。

            也许是我健忘,也许是父亲真的不喜诲人不倦,我不记得父亲在如何做人方面对我进行什么明确的指示,除了这个:不许抽烟喝酒。父亲的这个遗训我是一直遵守的,尽管父母并没有以身作则,父亲爱抽烟和不停地戒烟,而母亲喜欢喝酒,因为她作为一个地质工程师,以前在野外工作时需要喝酒以取暖和壮胆。

            父亲治疗癌症的过程很普通,先是考虑手术,但因为多年肺气肿导致肺功能无法承担手术的重负,于是是一遍遍的放疗和化疗,然后是一遍遍的好转和恶化,再然后是昂贵的伽玛刀和各种保健类药品,最后就是无法避免的衰竭,以及死亡。

            整个病程将近两年,我母亲,姐姐和我,三个家庭投入了全部精力和情感。

            而我陪伴父亲最后的夜晚,那时他已无法言语,也很可能没有可供言语的意识。只有监护仪上各种图形和数字构建了我那一夜无法睡去也无法醒来的噩梦,在今年母亲去世前的那个夜晚,这个噩梦又差相仿佛地重复了一次。但没有重复的是当年我蹒跚地穿过空无一人的病房走廊到护士站向医生求援后又重新穿过同样空无一人的走廊返回濒死的父亲身边时的绝望和无助。

            这个经历我永远无法忘记,但从不主动记起。

            在父亲2001年去世之后,母亲在圆明园南边的西静园公墓买了可以容下一块墓碑和一个墓穴的方寸之地来容纳父亲的骨灰,和自己的。西静园公墓就是以前的“东北义园”,是当年破国毁家,流落天下的东北人给自己在异乡准备的归宿。

            父亲的东西被母亲原封保留着,我没有试图了解过,只是知道那一个个书架、柜子和抽屉里有一些东西,和越积越多的尘土一起,他们与父亲的世界有关,与我无关。而十几年以后,当母亲在今年大年初三因另一种癌症去世,这些东西和其他东西一起,突然摆在我的面前,让我抉择。

            母亲卧床六年的开始就把一切存折、票据、证件移交给我让我收好,余下的应该没有什么东西值得留下了。我几乎选择了像很多其他子女那样找个收破烂的把一切都拉走,只留下一个空屋子,重新装修,重新建造新的世界。

            但我实际的选择却是把这一屋子的旧物,一件件看过来,直到它们成为我的记忆。

            那里面最多的是书,图书馆是我们父子共同的职业,买书和不扔书也是我们共同的毛病。还有父亲退休前后从事科技史研究的各类文档,手稿。信件很多,但其中有满满一箱子信全是1968年前后父亲被下放江西鲤鱼洲时和留在北京被隔离中的母亲的通信,认真数起来,大约三四天就有一封,我没有来得及看信中的内容,但已经看到了其中深深的情感和淡淡的乡愁。

            有一个铁盒子突然让我动容,那是一个点心盒子,盒盖上贴了一张白纸,上面用毛笔了一行字:“张春辉、陈炳昕一生最重要的证件”,笔迹是父亲的。盒子里面有他们各个阶段的毕业证,身份证明、工作证,还有结婚证等等,的确称得上“一生最重要的。。。”,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盒盖白纸上的那行字,和那行字后面的日期:2001年3月30日,那是父亲去世前不到半年的日子。

            这个盒子父亲生前从未和我提起过,母亲也没有,甚至我揣测母亲未必知道或者记得这个盒子的存在,因为她远不像父亲那样对旧物有收藏的兴趣。父亲在临终前不到半年的时候把这些证件收集在一个盒子里,如果也可以算是一种习惯性的行为,那他写在盒面上的字究竟是写给谁看呢?

            他要告诉谁那是他们一生最重要的证件?

            莫非十几年后我自以为充满偶然的选择,对于他来说本就没有任何悬念?

            抑或我们本就在不同世界里,在同一个时间对这个选择进行过一次心有灵犀却无可名状的对话?

    戚氏 清明

    忽闻啼,雪薄霜冷幕应垂。

    白絮纷飞,黑云纵恣,任君知。

    痴痴,且低眉。

    春来婉转怯春迟。

    阑珊处处谁恨,灞上渔火醉成灰。

    向客遥指,凭栏应见,杏花一脉参差。

    入江南嫩雨,燕北残露,萧落如斯。

    哀矣,病草萋萋。

    寒节弱季,寄客正堪欺。

    阳关外,怨魂愁鬼,也学相思。

    且听之。

    呼吸怅惘,因风起者,几户声嘶。

    百年忆错,万里行难,白发终觉荒颓。

    莫揽江湖恨,怜生惧死,满目沧凄。

    愧说黄金若纸,让烧天野火送余悲。

    字中可数留情,八千弟子,江水无滋味。

    更洛阳犹憾东窗贵。

    经事事、胡马驱驰。

    恰笔停、写倦青词。

    唱三阙破阵可劳师。

    换襟中志,途穷夜尽,再念宸慈。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父亲节的回忆:我在你看不见的世界里看你(一)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npaief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