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来客人了,来的是稀客且是贵客,除了好好招待,主人好像没有第二个选择。
那时,村子穷,家庭也是个清贫的家庭,平时难得吃一顿像样的饭菜,但有客从外村来那就不能含糊也不能凑乎了。菜必须鸡鱼肉蛋得有,还要尽量多出花样,酒要买平时舍不得喝的“好酒”,这是表达热情好客最基本的物质前提。
除了饭菜讲究,请人来陪客也是非常关键的。陪客者常常是三到五人,要么会说,要么能喝,其中还要有一个能把握分寸的,当然这样的人在村里还要有个不错的口碑。因为,陪客者的素质直接影响这个家庭甚至整个村子的声誉。
客人通常都在上午十点多到来。陪客者要先到一步,同主人一起做好迎接的准备,同时沟通一下待客时的注意事项。客人一到,陪客者马上要把他们领到早已收拾干净的“客屋”内,抽烟,喝茶,聊天。如果双方人都比较熟悉,那就会有个随意而又轻松的开场,聊天时,可直接切入彼此都熟悉且感兴趣的话题。如果是初次谋面,那就需要“磨合”一下。先说天气,再说庄稼,然后再以“你们庄的XX,你认识吗?”这样的问句来套近乎。说话时,陪客者要不断地给客人续茶、递烟,满怀诚恳和恭敬。
客人和陪客者在屋内客套之时,主人(主要是女主人)则在厨房内叮当十五、七荤八素地忙活着,凉菜端上桌,一场主客之间的“酒桌战争”就开始了。
客人也都当过主人,所以客人也往往是有备而来。比如是娘家人来接新婚的女子回门,来的最少是两个人,也可能是三个人,这两三个人中,一定会有一个经验丰富又能说会道,也一定会有一个年轻力壮喝酒有量的。在桌边打仗似地分主次坐定后,客人中的“发言人”往往会说:我们都不能喝酒,家又离得远,喝点意思意思就行,主要是拉呱。陪客者的“发言人”会接着说:放心,没有远酒喝,但来这了,总得带点酒意。
一开始,都十分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比如,客人拿起筷子只象征性的夹起一点菜,将菜放入口中,就把筷子放下,陪客者就会说:别放筷啊,吃啊,吃,没什么好菜,尝点盐味。客人“好好”地应着,却并不着急动筷。见客人如此,陪客者也不好意思再继续夹菜吃了。于是,一口酒,一口菜,一通闲聊。
虽然事先都声明不多喝,但几杯酒一下肚,那事先说的话就不作数了。先是同喝,然后分别表示。有的脸开始红,有的头开始晕,有的话变稠,有的眼发直。陪客者发现那个说话最少的突然主动起来,他频频举杯,却始终面不改色身不斜。这时,陪客者才意识到他们有点“轻敌”了。客人要喝,陪客的“喝死也得喝”,不然会让主人多没面子啊!陪客者联手发动反击,若是把那个反客为主者当场“喝趴下”或“喝到吐”,那就是最后的胜利,也是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令人骄傲的酒桌谈资。反之,客人要是把陪客的某人“喝趴下”或“喝到吐”了,那客人走时就会有凯旋的感觉,以致于会发出“这庄没人吗?连个能喝酒的人也找不到!”这样的感慨。
酒高了,原先的那些矜持也没有了,话不投机,陪与被陪的很可能就接上火了。发展到这地步,是主人最不愿看到的,但有时却是无法避免的,比如,客人嘲笑主人穷,或客人在喝酒时“出老千”。剑拔弩张中,掀桌子的情况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一场酒下来,不管效果如何,反正最后都成了红头酱脸的人。在那些寡淡的日子里,陪客者能应邀去“坐大席”,是一种礼遇,也是一种难得的油水体验,尽管在酒桌上有些假,有些拿捏,有些言不由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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