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话题,我们可以从特别的角度进行解读。比如黛玉本是绛珠草,阆苑仙葩,远离世俗,孤标傲世。仕途经济是文化政治学与文化经济学的结合,将四书五经的儒家文化教条化,实用化,庸俗化,为真正的读书人所憎恶,尤其是宝黛一般遵从本心与个性的自然人。
这里涉及对绛珠草为何物的认识。有些人认为是红菇凉,而这种植物常见于山坡田野,俗不可耐。我认为是人参。黛玉常吃人参养荣丸,是自补自治。正如宝钗常吃冷香丸,因为她姓薛,药中需雪。黛玉其实是人参精,人参娃娃,保持童心,天生珍贵。人参属于阴性草本,喜欢生于阴冷潮湿、光线不足的林间,是典型的林下美人。
釆参人都知道,人参是仙子,容易惊动逃逸,因而寻找时小心翼翼,见到后,赶紧用一根红绳系住,防止逃走。这般世外仙品,又岂能受制于世俗大众的功名利禄?正因如此,成年后的黛玉必须逃出人世,既然不信佛出家,就只能像春天的桃花一样,在特定的时间节点,一抔净土掩风流。
与之相关的问题,是黛玉穿越到当代还有救吗?我认为,如果贾家不败落,贾母、王夫人、王熙凤依然支撑着内部经济,黛玉与宝玉大婚后,依然可以过着神仙眷侣的生活。至于中年以后就难说,中年人容易生变故,更何况有了孩子,或许宝玉变成了自己当初厌恶的贾政一样的捋须男人。
黛玉的性格是古典江南才女的代表形象,容易引起周围人的反感与排斥,但只要家族的主心骨不倒,不换,她的婚后生活不会太有波动。这个可以参考明末清初的钱谦益与柳如是的生活,可惜钱氏中途撒手西去,柳氏跟着自杀。也可参考洪升与其表妹黄蕙的生活,沈复与其表妹芸娘的生活,可惜家族生变,父母不容,境况逐渐下滑,终至阴阳两隔。
黛玉的性格在当代的年轻女性中,依然有其文化同类与精神姐妹,即便社交成熟,网络发达。如果她穿越到当代,会成为小有名气的网文作家,甚至担任诗词版的版主,因为世人喜欢浅薄的娱乐和喜剧,她的消极浪漫主义风格是负能量,不受主流文化容纳,一些刊物不大推举她。她的性格无法适应职场生活,但是可以在虚拟世界展现一二。她不会成为大作家,因为她鄙视当代读者。
我还有一个猜想,黛玉穿越到了当代,随着年纪的增加,社会的流转,可能会日渐边缘化,被甩脱到社会的一隅,要么隐居山林,远离尘嚣,过着极简主义的生活,写着理想主义的文字,成为一种空谷幽兰般的民间传说;要么沦为香菱,委屈嫁人,不受待见,一边在现实生活中挣扎,反复为人所欺骗、支使,一边痴心不改,偷偷记录着自己的诗情画意,终至喋血诗稿。
相反,宝钗穿越到了当代,会在仕途经济上得心应手,游刃有余,提前加入社会所规定的各种政团组织,十分留意评比加分、学分绩点、人气指数、成绩排名的积累,美其名曰文化资本的积累,一路担任班长、学工办主任、工会主席之类,同时写着主旋律、正能量的文字,很有可能进而担任省级作协主席、文联主席。因其家财颇丰,她会有很多兼职。
多姑娘穿越到了当代,会开启开挂模式,剑走偏锋,大红大紫,比如可能变成直播女网红。凭借“考试”贾府大半数男人的丰富生活体验,以及对宝玉、贾琏的高端调戏、征服,她也可成为一个流行畅想书的美女作家。我始终认为多姑娘是贾府里女神一般的存在,而作为晴雯的嫂子,其眉眼语气之间,有着三分灵动之气,仅此一点,足够提升当代中国女性文学的艺术品位。
我有一个大胆推测,宝玉走到了当代,依旧跟我一般是书呆子,敏于哲学思考,拙于仕途经济,清高孤傲之余,糊里糊涂,很容易被人诱惑、算计。他可能会去找多姑娘做情人,为其事业顾问,出谋划策。他当初极力反抗她的诱惑,最后会极力抓住她的诱惑。这才是“满纸荒唐言 ,一把辛酸泪”。
不妨拿《围城》作参考,里面的方鸿渐堪称“现代贾宝玉”,在爱情上多有阻塞,事与愿违。苏文纨好比黛玉,尖酸挑剔。孙柔嘉好比宝钗,处心积虑。唐晓芙好比湘云,自然超脱。他最容易上手的却是鲍小姐,能够迅速被唤醒内在需要。这鲍小姐正是多姑娘的化身,是“熟肉铺子”,代表“部分的真理”。
最后的说明,王熙凤、夏金桂若是到了我们生活中,做女企业家且不必说,光是各种网络言论,就能激起她们的强烈不满,成为著名的“女拳师”,将所有胆敢冒犯的男人一一整臭整死,不问理由,不问逻辑,只问拳头和权力,哪怕“毒设相思局”。黛玉或许会参乎其间,挥拳一二,但她有个好处,喜欢讲理,运用西方的女性主义理论讲理。这倒是让人放心,不会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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