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的小城素描

三十年的小城素描

                            一

在一个地方住久了便烦，便吐槽，其缺点便无限放大。本人住在一个小县城，住久了也是如此。但其实小城变化挺大的，目睹三十年的变迁，也是感慨万千。

一九八九年来到县城时，老县城巴掌大，说很小并非冤枉，只有一个十字路口就是明证，哪像现在起码几十个呢。人民医院，县委、县政府，公安局，粮食局，供销社，蔬菜公司，饮食公司，招待所，人武部，服务大楼，建筑公司，中医院等单位就密密麻麻分布在几条路上，如解放路，东风路，人民路，八一路，衡宝路，建设路之类的。那时县城两三万人吧？不及现在一个社区人多。不过，小也有小的“好处”，䄂珍，或许东边一户人家的肉香飘到西边一户人家，那家人会啧啧称道“这人厨艺真不错！菜好香啊！”甚至口水都流出来了！又或许一个一完小，一个二完小，读书声朗朗，稚嫩的声音余音缭绕，书香气息扑面而来，空气中都弥漫着浓郁的墨香味呢！当然因为小，谁家有什么动静，甚至骂一句娘，或者婆媳骂架，翁媳有染等八卦新闻一出来全城人立马知道；某户人家的如花似玉女儿今天领一个男孩子回来，明天又领一个男孩子回来等事也成为人们茶余饭后津津有味的谈资，甚至戏称“女一个，郎一络”。

因为小，所以遇到的概率就大多了！某日在街上闲逛，竟然碰到一年前一个熟人，叫人特别惊讶。原来熟人就是胜利街的，她在佘田桥完小教书，后来调到一完小了。调走时是“不辞而别”，如断了线的风筝，那时通信困难，消息闭塞，就想完了，这小巧玲珑的美女再无相见了！不想在街上偶遇，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呀！

从县城往北走就到桃子园了。既然叫“桃子园”总该有几棵桃树吧，其实不然，名不副实，桃树的影子也未见。不过，这园担负着繁华与荒凉的分界线任务，来到桃子园就来到了城市的“郊区”，而本人单位正好在郊区。那建设北路白天马蹄声声，驴车，马车，拖拉机卷起的灰尘像沙尘暴似的；坑坑洼洼的路面凹凸不平，天晴时就是一个又一个大坑，下雨时就是一个又一个小水塘，叫人望而生畏！当时日盼夜盼这条路修成水泥硬化路面；夜晚的建设北路黑灯瞎火的，死一般沉寂，颇有老家荒山野径的味道，每次走过也是毛发直竖，快步流星，仿佛有鬼在背后追着似的！不过，这荒凉也有一些好处，就是不闹，安静，单位座落在田野之中，春看野花盛开，鸟语花香，夏看禾苗绿油油的，枕着“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入睡，秋看晴空排鹤，稻谷金黄飘香，冬看雪花飘飘，踏雪寻梅，意趣横生。

快速变化就是从1992年开始的。有一首歌叫《春天的故事》，伟人在南方画了一个圈，一时南风劲吹，春意盎然！在此之前，小城也有变化，但比较缓慢，甚至叫人体察不到，就像人在地球上，似乎静止不动，其实“坐地日行八万里”；大概是身处内陆小城，“春风不度玉门关”吧？但之后的变化却特别显著，所谓“春江水暖鸭先知”，先是娱乐行业火爆起来，按摩店，舞厅，歌舞厅，酒店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人们非常兴奋，像打了鸡血一样，男人女人，甚至小城的一草一木都像吃了春药！原来非常枯燥乏味的生活忽然有五颜六色，色彩斑斓，类似“声色犬马”般的向你敞开，你能不喜不自禁么？能不像杜甫一样“漫卷诗书喜欲狂”么？接着号称中南五省最大的工业品市场横空出世，一时熙熙攘攘，人来人往，买货的，送货的，仿佛这市场就是有无与伦比的魔法，吸引着越来越多的南来北往的人们。过去人们说日进斗金，而这市场却是日进万金，市场一开门，银子滚滚来！过去说“火车一响，黄金万两”，相比较起这市场，那火车算个什么呢？“小巫见大巫”！那时市场就是海洋，无数的人们像打了鸡血似的，每一个毛细孔都是荷尔蒙爆棚，都想在“海洋”里一试身手，分得一杯羹！开始是从南方或者义乌小商品批发市场进货，后来造就无数的仿制大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再后来市场像个金光闪闪的含金量十足的“金太阳”放射出万丈光芒来，甚至人们有过于耀眼乃至眩晕的感觉！随着工业品市场的大获成功，家电城、皮革城、眼镜城、五金城、服装城、廉桥南方药都城应运而生……

有形的这些市场改变了小城的面貌，焕然一新是自然而然的，经济活跃了，自然改变了人们的思维、观念与行为，所谓观念一变，就有雷霆万钧之力！敢为人先的小城人不断冒出首个吃螃蟹的，像火箭多装了助推器一样推进小城经济发展，甚至叫人眼花缭乱，不得不惊叹不已，真是“坐地日行八万里”了！变化之大超出人们的想象，沧海桑田，单位四周原是“沃野千里，良田万顷”，却不如“市场随身”，高楼大厦平地而起，鳞次栉比，像春笋一样齐齐亮相，叫人目不暇接！以前老城的马路就是一幅猪肠子，一条又窄又短的解放路就是“马路之王”了！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呀！后来的兴和路、昭阳大道、金龙大道、绿汀大道则是八车道，足足比解放路宽了四倍！都说朋友多了路好走，其实是市场多了路才好走，货物畅流，货币畅流，货人畅流，这“畅流”生出如滚雪球般的财富来，真是“不尽长江滚滚来”！有形的市场威力巨大，无形的市场威力更大，市场就是一只无形的手，配置资源，调节供求，休养生息，乃至撬动地球……

2002年，成立50周年纪念日庆祝活动就在县府新址上举行，一时万人空巷，热闹非凡！50岁，若对人来说，年过半百知天命，基本上万事休了；但对小城来说又太过年轻，大概就是活力四射的青少年吧！确实如此，后来的发展也印证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