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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的说话艺术——读《红楼梦》第三回

精彩的说话艺术——读《红楼梦》第三回

作者: 心静自远 | 来源:发表于2019-03-21 22:13 被阅读80次

贾母她们正在聊着给黛玉配药丸的事,就听到后院中有笑声传来,那人边笑边说:“我来晚了,没有迎接远道而来的客人。”黛玉心里纳闷道:“这些人个个都那么端庄严肃,轻手轻脚地不发出什么声音,来的这个人是谁,怎么这么不守规矩。”心里想着,就看到一群仆人丫鬟簇拥着一个人从后房门进来。这个人的打扮和迎春三姐妹不同,穿金戴银,衣着讲究,就跟仙女下凡一般,漂亮得不得了。丹凤眼,柳叶眉,身材曼妙,嘴角微微上扬,有种不怒自威的姿态。黛玉连忙起来,贾母笑着说:“你不认识她,她是我们这里出了名的泼皮破落户,你们南方人所谓的辣妹子,你叫她凤辣子就可以了。”

黛玉正不知道怎么称呼时,姐妹们告诉黛玉说“这是琏二嫂子”。黛玉虽然不认识她,但在家的时候听妈妈说过,大舅舅贾赦的儿子贾琏娶的是二舅妈王氏的侄女,从小就是被装成男孩子养的,学名叫作王熙凤。黛玉连忙笑着行礼,称她为嫂。

王熙凤拉着黛玉的手,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下黛玉后,又把她送到贾母身边坐下,笑着说:“天下还真有这么俊俏的人,我今天算是见识了。而且这一身的气派,竟然不像老祖宗的外孙女,完全就是您的嫡亲孙女,难怪老祖宗时刻嘴头心上地记挂着她。只可惜我这妹妹命苦,偏偏姑妈又去世了。”说着就用手帕来擦眼泪。

贾母笑着说:“我心情才刚平复,你又来惹我伤心。你妹妹那么远才刚到,身体又瘦弱,也才刚刚劝好没哭了,快不要讲这样的话题了。”王熙凤听了,连忙转悲为喜,说道:“正是呢,我从见了妹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她身上了,又是高兴又是悲伤的,竟然忘了老祖宗了,实在是该打。”又去拉着黛玉的手问:“妹妹几岁了?上过学没有啊?现在吃什么药?在这里不要想家,想吃什么想玩什么都跟我说就是了,丫鬟婆子们不好了,你也只管告诉我。”一边又问婆子们:“林姑娘的行李物件之类的都搬进来了吗?带了几个人来?你们赶紧收拾两间下房,好让她们歇息。”

说话间已经摆上茶和果品点心了,王熙凤亲手端给黛玉和贾母。二舅妈王夫人问王熙凤:“这个月的例行工资都发下去了吗?”王熙凤回答道:“早就发下去了。刚刚我带着人去后面的楼上找缎子,没看到太太您说的那种样式的,可能是您记错了吧?”王夫人说:“有没有又有什么要紧的呢?”接着又说道:“你应该随手拿两匹下来给你林妹妹做衣服的。等晚上记着吩咐人去拿吧,千万别忘记了。”王熙凤说:“这个我倒事先想到了,知道妹妹这两天就会到,已经准备好了,就等太太您看过之后再送过来。”王夫人一笑,点点头没说话。

喝过茶了,贾母命令两个老嬷嬷带着黛玉去见她的两个舅舅。听到这话贾赦的妻子邢夫人也连忙起身,笑着对贾母说:“我带着外甥女过去吧,正好顺路。”贾母笑着说:“也是,那你也去吧,不用再过来了。”邢夫人答了声“是”就带着林黛玉向王夫人告辞,大家送到穿堂前面(黛玉进来的时候,过了垂花门,两边是抄手游廊,中间就对着穿堂,这段刚好和进去的时候相对应)。出了垂花门,小厮们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一辆车子,邢夫人牵着黛玉的手坐在上面,婆子们放下车帘后,才命令小厮进来抬着车子到宽敞处再套上骡子,还是从西角门出去,往东过了荣国府的正门,从一个黑色的大门进去,一直到仪门前才下来。等小厮们退出去了才掀开车帘,邢夫人挽着黛玉的胳膊,进到院子里。

林黛玉打量着房子的坐落和布局,猜测应该是从荣国府的花园里隔出来的,进了三层仪门,果然正屋都很小巧别致,不像那边那样宽敞开阔,而且院子里到处都是山石树木。进了正室,许多穿着华贵的姬妾丫鬟早就在那迎接了,邢夫人让黛玉坐,一边又让人去书房请贾赦。过了一会那人来回话说:“老爷说了,最近身体一直不舒服,见了姑娘,两人都伤心,暂时不忍相见,劝姑娘不要伤心不要想家,跟着老太太和舅妈就像在自己家一样。姐妹们虽然笨,大家一起有个伴,也可以解解烦闷。如果有什么委屈的地方就和我们说,不要出去抱怨才好。”黛玉连忙站起来,认真地听了贾赦的回话。

坐了一会黛玉就要告辞,邢夫人硬要留她吃过晚饭再走,黛玉笑着说:“舅妈疼我留我吃饭,我本来是不应该推辞的,只是还要过去拜见二舅舅,怕吃了饭后才去有些不恭敬,我改日一定来舅妈这吃饭,还希望舅妈原谅。”邢夫人听她这么说,笑着说:“那倒也是。”于是吩咐两三个嬷嬷用刚才的车好好送林黛玉过去,黛玉告辞,邢夫人送她到仪门前,又叮嘱了伺候的人几句,看着车子走了才回去。

这一节展现了说话的艺术,尤其是王熙凤那段,太精彩了,下面我们简单聊聊。

王熙凤开口就夸林黛玉长得标致,这是讨好林黛玉;说她不像贾母的外孙女倒是嫡亲的孙女,在讨好林黛玉的同时照顾到了迎春三姐妹的心理,贾母听了也高兴;又说难怪贾母时时刻刻记挂着,这是向黛玉暗示贾母有多疼她,贾母也高兴有个人来帮她对黛玉说出她有多疼爱黛玉,讨好了贾母和黛玉;话锋一转,提到林黛玉的妈妈,立马表现出悲伤的样子。真是所有的人都照顾到了,八面玲珑,戏份也很足。

再看王熙凤问林黛玉的那些话,前面是几岁了,读几年级了之类的,后面就说被人欺负了告诉她,想吃什么想玩什么也告诉她,后面又安排人给林黛玉带来的下人安排房间之类的,一下子就把她大管家的威望和身份给亮出来了。

王夫人接的话好耐人寻味,先是问工资发出去没,有敲打王熙凤拿大家的钱放高利贷之嫌,又说做事应该麻利点该顺手带点料子给林黛玉做衣服的,有警告王熙凤这个家到底谁来当的意味。看到王熙凤把事情办得很好,就只是一笑点头不语,这个笑很诡异的说。一方面是对王熙凤的乖觉很满意,她听懂了自己的敲打之意,表现得很谨慎,心理上得到了满足;另一方面,王熙凤办事漂亮,在众人面前也帮着她显露了一把,再加上王熙凤和她的关系,还是有种自豪感在的,看这就是我王家的女儿,会办事着呢。

最后那段林黛玉推辞邢夫人留饭的话,说的也是合情合理,两边都不得罪,而且也让自己脱身了。谁说黛玉不通人情世故只知道哭和闹脾气的,她还是挺懂的,只是不喜欢罢了。

至于贾赦让人来回话的时候,虽然是下人在说话,但是他传达的是老爷也就是林黛玉的大舅舅的话,这时候这个下人就代表着她舅舅,所以黛玉就赶紧站起来听那些话,这些都是很容易在看书时忽略的细节,这也可以看出当时的礼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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