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9月初,那几日“秋老虎”发威,短袖才进衣柜没几天又被放出来。
烈日当空,空气加速流动,安静下来的人可以感受到这股燥热的气息,热闹的人自然是与这股气息融为一体。
五班教室内,老师还没出现,同学们选了个看得顺眼的座位坐下,在等待的时间里,前探后转,叙旧撩新,认亲访友,颇有大型交友会现场的架势。
我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角落和窗边都是让我觉得安全的地方。
望出去对面是老师办公室,斜前方是走廊,这个视野适合望风。
我的新同桌是一个黑黑的女生,五官深邃,叫作杨琴。
我们交换了各自的基本信息,
我很快地知道我们初中是一个学校的,她赞扬了我初中班主任,“年轻有为,长得漂亮”,她用这八个字形容。
杨琴把她的后桌介绍给我,“王优优,也是我们十中的”。
王优优本来低着头在看小说的,听到这话,迅速地抬头给出一个微笑后,又迅速低下头沉浸在她的小说里。
“她这两天疯狂地迷上了这本书,看她的黑眼圈就晓得了”,杨琴解释道。
“真的很好看,你一定要去看,不然我们都没得话题了,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王优优眼睛钉在书上,只肯动嘴表示她对此书的爱。
“什么书啊?”
“《悲伤逆流成河》,郭敬明的新书,郭敬明你知道吧?”杨琴替王优优答了。
“不太了解”。我不怎么看小说。
话音刚落,全班骤然安静,很有默契地愣了一瞬,然后缓缓地移动坐姿,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口,空无一人。
随即骤然放松,恢复热闹,每个人的嘴里蹦出的第一句话都是:我还以为老师来了。
又闲聊了一会儿,老师真的来了。
同学们端正坐姿,准备认识新阶段的新老师们,顺便再根据第一印象,指定一些可以“欺负”的老师和可以不那么乖巧的课。
第一个登场的是数学老师杨帆,20出头,干净利落的短发,微皱眉头,眼神自带杀气,嘴角两坨嘟嘟的肉跟他威严形象极不相称。
杨老师一只手撑在桌上,食指敲打桌面,为他接下来的话增加不容置疑的节奏。
“我叫杨帆,帆船的帆。是你们的数学老师。先说最重要的一点,我的课,不允许迟到,打了上课铃必须马上进教室。比我晚进教室的,先在门外站五分钟再说。”
“报告!”底气十足的声音紧接在杨帆的警告后头。
杨帆的食指还没来得及敲下去,他撇撇嘴看向门口,一个白T恤男生出现在门口,气喘吁吁。他叫冷彦成,后来大家都只叫他小白。
“先站5分钟再说”。
李林轩抢在杨帆前面丢出这句话,全班哄然大笑。
杨帆嘴撇得低了,声调高扬道:“讲话的同学站起来。”
李林轩悻悻站起。
杨帆加大音量,保证每一个角落都能听到他的警告,“第二点,我的课上,不许讲话,更不能随意插嘴!”
“报告!”小白急了。
没等杨帆应答,站在一旁的张老师心软让小白进来,杨帆对此略显不悦,没好发作。
张老师小声对杨帆说了什么。
“第一次上课就有人迟到,就有人插嘴你们班给我留下的印象不太好。”杨帆故意说给全班听。
杨老师还真不给面子啊,我看向张老师,以为会看到她窘迫的样子,没想到她只淡定地偷翻了一个白眼。哈,有个性。
杨帆继续强调他的规矩,
又一声“报告”从门外掷进来,不合时宜地打断了他的规矩。
“报告”的主人是一个穿着黑T恤的男生,后来,小黑就成了他的外号,再没人想得起他的本名蔡鸣勋。
杨帆无语,让他进来。
小黑走到小白身边的空位坐下。
从此小黑和小白成了一对同桌,一起讲小话,一起打篮球,一起唱歌,更常做的是一起迟到。
接下来是政治老师蒋老师,50岁的样子,慈祥的面孔,说话不紧不慢,她的愿望很朴素,希望大家能好好学习,考上理想大学。
嗯,她的课看起来是可以说话的。
然后物理老师付明,50多岁,很想要走严厉路线,可惜一张口就失败了,一口标准的川普逗得大家哈哈直笑。
英语老师汪青雨一来就告诉我们,她脾气不好,惹到她,不跟我们废话,直接跟家长说。不好惹,不好惹,她的课乖巧吃瓜就好。
生物老师陈小娟,同时也负责仪容仪表和卫生的检查。她说她只有一个要求,保持干净,黑板擦干净,讲桌上的东西摆放整齐,地扫干净,书上干净。总之,肉眼可见的一切都要干净。
这算是职业病还是天生洁癖咧?我想这个问题想得入了神,以至于地理老师和化学老师说了什么我全无印象。
压轴登场的是我们班主任张芊芊,她在黑板上写下她的名字,手机号,还有QQ号,并且说欢迎我们找她聊天。接着就把粉笔洒脱一丢,准确无误地投进粉笔盒。
张老师教语文。语文老师多出班主任,这是一条铁律。
张老师告诉我们,她今年刚大学毕业,我们是她带的第一届学生,这时候底下出现窃窃私语,惊讶有,置疑有,庆幸有。还有一个很清晰的女声:“居然让新老师当班主任,够可以的”。
张老师下意识地找了一下声音的来源,不受影响继续说道:“可能有同学对我没有信心,刚毕业就敢当班主任。说实话我接到这个通知的时候也有点惊讶,当班主任意味着更多的责任。不管我们相处得怎么样,你们是我带的第一届学生,会是我想忘都忘不了的。”
同学们安静听完,没有人再说什么,我转过头去,对上王珊珊依旧不服的眼神。
历史老师宋皓峰没有来,后来才听说他说那天是去扶老奶奶过马路迟到了。
接下来是让我害怕的一个环节,上台自我介绍,除了说名字,还能介绍什么呀。
按学号来,很快就到我了。我忐忑地上台,力求不出错不显著,说了些什么爱好羽毛球,五子棋云云,最后很官方地说希望跟大家都能成为朋友。
忽略我自己,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是方念秋,学霸一枚,拿把折扇悠然自在地站上讲台,打开扇子边扇边说:“鄙人方念秋,欢迎对柏拉图,米开朗琪罗,荷马有兴趣的同学来跟我聊天,随意聊,没关系,下象棋也可以,我喜欢。最近正在看一下荷马史诗。就这样吧。”
大方自信,气场强大,博闻强识,拥有我羡慕的一切特质。
其次是李林轩,他实在太会找存在感,没有人会忽略他。
早在“先站5分钟”的时候他就显山露水了,他的同桌杜希柚带着我们进一步了解他。
杜希柚身高168,在我们南方算得上高耸入云了。
“大家好,我叫杜希柚,我这个人性格算比较活泼吧。”
“你不是活泼,是泼辣。”李林轩日常接话。
杜希柚斜眼瞪他:“滚!”
然后又笑着对全班说:“刚刚说话那个,看着就想打他一顿的人,我们是初中同学,就是一傻(哔)。”
说完不忘向李林轩邀功:“帮你介绍了,不用谢。”
李林轩不满这番形容,但在杜希柚的霸气面前明显弱了下去,不再接话。
“也没什么好介绍的了,以后慢慢熟了就会了解的。”杜希柚说完爽快地下台。
还记得一个人,小黑,他就像他穿得衣服颜色一样,走的冷酷路线,他说到想在学校开演唱会的时候,大家都“哇”了一声。
因此大家都记住他了,且在心里都暗暗劝他道:别异想天开了,怎么可能。
54个同学悉数介绍完,大家就算是认识了。
这个故事的主人公们,也都差不多出场了,但他们相互之间都还不算熟。
三年过后的六月,回想起这一天,有谁还会记得你忘不掉的那个同学那一天都说了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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