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山的杂谈

关于山的杂谈

  没有山的城市是没有灵魂的。小时候因为家庭矛盾的原因，妈妈独自一人把我带回了贵州的外婆家，那段日子虽然清贫，艰苦但是幸福的。来到贵州的那一年，我六岁，我与山的缘分在我六岁那一年就由此开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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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期生活在平原地区的人是体会不到生活在山区的幸福的，体会不到层峦叠嶂的连绵起伏，体会不到满眼碧绿的心旷神怡，体会不到雨后群山的苍翠欲滴。关于山的所有一切的幸福体验是住在山区居民的特权，我们——是山的孩子。我们喝山间的清泉长大，山泉自上而下流经每户人家，滋养土地，喂养居民。群山——既像是我们的母亲又像是我们的父亲，她如母亲般慷慨隐忍又似父亲般沉默稳重，她以母乳哺育我们长大又以慈爱观照我们成长。闲暇时我们在她背上撒泼玩耍，炎夏时我们在她肚中畅怀游泳，她目睹着时代的沧桑巨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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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尚能记起儿时关于山如数家珍的回忆。初到外婆家时，山里的一切对于我这个平原孩子来说一切都是新奇的，我每天都拉着我的姐姐去山上松土，挖坑再填满，机械单调的行为在我一天天的重复贯彻中充满了意义。活脱脱像极了孜孜不倦勤奋的小蚯蚓似的，玩泥巴在当时真的是我每天平淡生活中的最大乐趣。记得有一次，我和姐姐玩兴正足，趁着妈妈忙于家务疏于兼顾我们时，偷偷拿走妈妈取下的结婚戒指，兴高采烈地和姐姐商量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将它埋在土里，手舞足蹈地和姐姐讨论被土地滋养过的戒指又会变成什么样的宝藏。那时候的我们理所应当地觉得土地是圣洁且神秘的，被她吸收又吐出的产物天经地义会与众不同变废为宝，就像播下一颗渺小平凡的种子，却能长出诱人甘美的果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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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拿田坎上的不知名红果子为引，将它与湿润的泥土混淆在一起，费尽心思地挖出一个在孩童认知的里世界上最深的土坑，兢兢业业地把戒指扔进去再小心翼翼地将它填平，带着我们最虔诚且纯洁的祈祷——希望戒指快快长大。可是戒指终究不是杰克的魔豆，它不会长出有巨人把守着挂满金币的参天大树，它只是一枚普通的戒指，是爸爸妈妈合作关系的契约证明，是妈妈结束自在日子的最后通告，也是她作为女性两种不同人生的分界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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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和天下所有女性一样，因为这枚戒指，过上了一种与独身时截然不同的生活，她们的自我分裂或转移到了孩子身上，孩子成为了她的全部。年幼时的我像是早已参透这些道理似的，于是我扔掉了妈妈的戒指，希望它变成其他更宝贵的东西，其他更属于妈妈个人的东西。但是它并没有，戒指就那么莫名其妙地在土地中消失了，像是被吞噬了似的，又像是根本不存在过。于是——这枚戒指不再属于妈妈，它成为了我消逝的童年的一个象征，它是我从幼稚到懵懂的一个转折，从那时起，烂漫无知的我失踪了，天马行空的想象没有了，我知道了世界运行的准则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世界轮廓的影子隐隐约约地模模糊糊地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我有些意外地察觉到有些不一样的变化在我体内发生了，那是一扇通往成长的大门已轻轻开启，透露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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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那天开始，一切在我眼中无比确定的事都变得复杂难测，我不再像以前那样一意孤行固执己见，我开始学会怀疑，带着审视的目光去看待事物，总是想探究事物背面的为什么。以至于延续到小学时期，十万个为什么系列丛书和写满奇闻异事的科学小报是我空闲时的心头好，那时候的我总是坚信我看到的就是全部，然而多年以后的我才真正懂得——看不到的并不代表着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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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山引起的关于丢失的戒指，关于调皮的童年的回忆该到此结束了，在距离外婆家一公里左右的地方屹立着一座关于许愿的山，村民们将其称之为观音山。山顶上有一块天然的形似观音的巨石，它的原始样貌与具体的形成时间村民都无从得知，只是在祖祖辈辈一代又一代的口口相传中成为当地的一个象征，成为村民美好夙愿的代表。儿时的我与那座山的结缘让我明白爬山永远不是人征服山，而是山征服人的过程，人永远是被自然征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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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崎骏的《幽灵公主》讲的就是一个狂妄自大的人类企图征服自然却被自然反噬的故事：在遥远的西方有一片被鹿神守护着的鹿神之森，森林里的一切都在鹿神的庇护下。贪心的人类在森林外筑起冶铁之城，他们滥砍乱伐强取豪夺，森林生灵涂炭惨不忍睹，即便是这样，鹿神依然坚持守护着森林，没有放弃也毫不畏惧。然而好景不长，天皇陛下听闻鹿神的首级可以长生不老，于是便派出武力命其取下首级，以满足他自命不凡的政治野心。人们没有预料到鹿神既能给予生命，也能夺取生命，是老子所言的：“欲将夺之，固必予之。”丢失首级的鹿神变得暴躁愤怒，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一片死寂，人类开始害怕了，从不敬畏自然贪生怕死的人类开始变得恐惧，人类的身份从征服者转换为被征服者，他们是被自然征服的，是被从人类还未诞生以来就存在的自然法则征服的。最后找回的首级的鹿神用自己的生命复活了被人类被战争糟蹋得面目全非的森林，在人与自然的斗争中，赢家永远不可能是我们，在伟大神秘的自然的面前，我们卑微渺小如蝼蚁，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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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网飞出品的一部动漫短剧中，也有一小段关于“山”的浪漫描写。《希尔达》是改编自英国漫画家Luke Pearson的同名系列漫画，主要围绕着一位叫做希尔达的蓝头发小女孩，讲述她身边的神秘生物的冒险与羁绊之旅。在第二集中，有一位神秘的巨人频频出现在希尔达家周围，希尔达翻阅了木头人的古书，得知那位是世上最后一位守夜巨人叫做——约耳根。约耳根对希尔达说，他一直在等着某个人，只是那个人一直没有出现，他们相约好了在希尔达家附近见面，可是很久很久过去了，约耳根等待的人迟迟未来。机缘巧合之下希尔达发现，并不是约耳根等待的那个她失信于他，而是因为她等他等得太久等得睡着了，她由于睡得太沉，身上盖满了雪长满了树，她一直沉睡在约耳根的身边，只是他把她当做了山，并未与她相认。这一等就是四千年，这一相逢就是四千年之后，四千年后他们相认共同奔赴远方，有了彼此的陪伴，旅程从此不再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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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见耸立的高山，我的灵魂也跟着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