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花了十年 来出柜
我们进了柜子，我们在柜子里看着世界，这世界充满棱角。
2017年8月22号 周二 晴
1.
我问肖北
“你觉得和我在一起，最幸福的事情是什么”
“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多了一个衣柜”
我一个枕头扔过去，他冲过来抱紧我
“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和我一起抵挡世俗，拥抱世界”
2.
在遇见肖北之前，我觉得我的人生应该是废了。
大概在幼儿园的时候，我隐约感觉到我和其他的小男孩不大一样，
为什么他们会觉得和小女孩牵手是一件很害羞的事情？
为什么他们喜欢穿裙子的小姑娘？
为什么他们的眼里是王子和公主的设定？
我不明白，我就问妈妈
“妈妈，我可以当公主么”
“傻瓜，小男孩是不可以穿婚纱的哦”
我点点头，心里还是不理解。
在课间玩过家家的时候，有个叫林当归的小女孩经常拉着我，要做我的公主。
我不忍心拒绝，答应了她好几次之后，我终于忍不住了
“我不喜欢你做我的公主”
她哭着跑开，再也不和我说话了。
这件事，到现在我仍然觉得愧疚，我当时想要表达的不是‘我不喜欢你’
只是‘我不喜欢女孩子’而已。
3.
这种‘我不喜欢女孩子’的认知一直都比较模糊，一直到初中住寝室开始，我爱上了第一个男人。
进寝室的第一天，他主动和我打招呼，阳光两个字大大得写在脸上。
我特别喜欢和他讲话，每次看着他微微上扬的嘴角，我都会有怦然心动的微妙悸动。
他每天出去打球回来的很晚，我都会特意等他回来，然后再一起洗澡。
我觉得那是我最幸福的片段，我多么想让片段延续下去变成篇章，可终究还是断片了。
班上的一个女生，和他告白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在床上，我赶忙躲进被窝。
我怕他看到我情不自禁的眼泪，我怕他问我为什么哭，我怕他问我该不该接受她。
我躲在被窝里面听他们的对话，好几次我想捂住耳朵我想逃避结果，可我又想知道他的选择。
“好吧，那就在一起试试”
“不可以”
我也不知道我哪来的勇气，掀开被子冲着他们一阵吼。
三张惊讶的脸摆在我面前，我不知道怎么继续我的坚持，我只默默地躺回床上，拿被子挡住所有的悲伤。
被子外面传来一阵嬉笑。
“陆远，你不会是gay吧”
“瞎说什么啊，洗澡去”
他尴尬的帮我圆了场，但我也知道，他的心里多少会开始有一些怀疑。
果然，他开始对我产生距离，会故意在我面前说起他的女朋友，然后偷偷看我的反应，我自顾自的写字，假装不在意。
我想过告诉他，但是我不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我就是不敢。他也开始拒绝和我一起洗澡，用各种理由。
我想着，我要好好伪装我对他的爱，可能等到他和她分手了，我和他的关系又会回到从前那样。
没想到，那天我回到寝室，他把我写满对他爱意和渴望的日记本狠狠撕碎，摔在我的脸上
“你以后给我滚远点，老子他妈是直男，恶心！”
我没哭，只干干的站了一会，弯腰一张一张捡起所有的碎片。
这是我的第一份爱情啊，我要把它重新修补好，装进柜子里。
4.
我进了柜子之后，就没打算出来。
我抱紧自己，远远看着这个别人说的，和我不一样的世界，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充满了棱角。
锋芒毕露。
我开始对自己产生怀疑。
我真的是怪物么？
我真的和别人不一样么？
我可以变回正常么？
高中一毕业，我逼着自己找了一个女朋友，我想把自己融入世界中去。
我和她在一起的第一个月，就吵架了，因为我从来没有吻过她，一次都没有。
她向我靠近的时候，我总是本能的后退，看到她疑问的表情，我又连连道歉
“和我道歉干嘛”
“我...我不知道怎么吻你”
“眼睛闭上就可以了”
“我...我觉得不适”
“你有病吧”
她给了我一个白眼，转身离开。
我知道，我确实是怪物了。
5.
我是一个怪物，所以我要藏起我的情感，我变得越来越冷漠。
女生，我不感兴趣。
男生，我不敢感兴趣。
一直藏到大学快毕业的时候，我遇到这辈子的救赎，肖北。
肖北是比我大一届的学长，虽然毕业了，但是经常回来母校打球，是校篮球队队长。
那天，离开图书馆后，我独自走在跑道上，感受即将离开的校园。
“嘿，帮忙捡个球”
我朝声音看去，看到了肖北，他也看到了我，只一眼，我们便走进了对方的身体。
“我叫肖北”
“我叫陆远”
如果我有一场意外，我希望还是你。
我们开始在微信上频繁交流，我们都没有直截了当的问对方
“你是gay么”
我们彼此都懂，却又害怕地彼此试探。
“你毕业没找个女朋友啊”
“女朋友不好玩，哈哈”
这种插科打诨的回答不能完全满足我，去确认他身份的欲望。
但我不敢，我真的不敢再袒露我的心思。我的心还在修补，再碰一下，就碎了。
他应该是看出我的忧虑，他和我说。
我是个同志。
手机屏幕前的我，眼泪直刷刷的流下来，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哭。
或许是好不容易找到了另一个怪物，或许是我不用再孤独得自己抱紧自己，也或许是我终于可以出去柜子外面透透气。
6.
毕业后，我到了他的城市，和他同居了。
对外，我们一直是好兄弟的设定，因为我们都曾被伤害，我们都深知这世界的棱角。
但是，就现在而言，我已经十分满足了。
我可以和肖北一起在小蜗居的阳台上，喝着咖啡聊理想，我可以和肖北一起领养一只叫多多的金毛，我可以和肖北一起在柜子里相互取暖。
只不过，有时候，我还是会忍不住问
“我已经在柜子里十年，我花了十年来出柜，你说，我们会等到被接受的那天么”
他就会走过来，抱紧我
“会，一定会的”
然后，我们就彼此依偎在柜子里，在柜子里看着世界。
等待世界的棱角开出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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