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滋味
作者:暮荣司徒
题记:本文致敬余华的《世事如烟》。
夜深了,飞机降落在陌生的城市,这个北方大都市,已经数年未来。从南国到北方,以为温差会很大,我从包里拿出深蓝色的外套。
旁座的一个挺着貌似即将生产的九月巨肚的中年男子,在我刚起身的刹那,已经以百米赛跑的速度,噌地一下从我身前跃出,并像珠穆朗玛峰一般牢牢地堵在过道上,厚实的背影严厉地告诫我,休想走在我前面。后来我才醒悟,不仅休想走在他前面,连他旁边的中年妇女,也享有比我走得快的权利。
一路上我昏昏睡去,晚饭是在睡眼朦胧中,胡乱叫了个牛肉饭,那一粒粒的牛肉一度让我怀疑是来自藏北高原百年牦牛之身,没有定期保养牙齿的人,定如嚼蜡般无奈。
作为一个自以为不挑食的人,我扒拉一下餐盒里的东西,面包胀鼓鼓地,小如中国象棋般的蛋糕,也是胀鼓鼓的,让人害怕一旦戳破塑料袋,会嘭地大响一声。没有胃口。唯一让我眼前一亮的,是那袖珍可爱的龟苓膏,乌黑透亮,三下五除二我迅速解决一个下肚,已经满足。
勉强喝下不知什么原料做的黄色液体,被称为橙汁的东西,不酸,就是傻甜,大口喝下一杯,感觉胃在质问我,你到底想我怎样,这是什么东东,研磨都困难。
大肚子男子一路温柔有加地同坐在他左手边的女子说话,所以人的温柔程度不能与体型,肚子的大小来衡量。只可惜他的右手常常过界,让我蜷缩在座位的右半边,呼呼睡去。
偶尔醒来,抓起余华的《世事如烟》好奇地读起来。
之所以好奇,是因为对先锋文学空怀敬畏之心,实则内心苍白无知。
看《活着》至少是十多年前的事情,当时的感觉是震撼,对文字和内核没有任何思考,只是把小说水过鸭背地洗了一下眼睛,甚至都不能说已经过了大脑。最大的功能是炫耀说余华我已经看过你了。
所以我说是看,不是读。
看只用眼睛,读要用心。
上飞机前在海外党微信群看到一张关于孤独指数的图片,心一下抽紧,因为我的孤独指数常年高居不下。倘若哪天我同周边的朋友说自己有社交恐惧症,定是阵阵嗤笑声传来。
你若是恐惧,我们岂不要去死?
原来矫情就是你明明害怕得要死,别人认为你晚饭吃撑了。
深夜飞机在这大城市的上空盘旋了好一阵,才徐徐落下。
我套上深蓝色外套,蓬头垢面地往外走,眼里还有困得要死的惺忪。原本不想抢着往外走,但是还没站稳时,后面那个中年妇女居然把平坦的小腹几乎贴到我的后臀,让我像吃了苍蝇一样朝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赶着去投胎吗?
心理素质强大的中年妇女毫无畏惧地继续将我向前推搡,兔子被惹急了眼更红。
我气呼呼地把红色的随身行李箱大力地甩到地上,那彭的一声就是向后面贴身的女子发出抱怨,她麻木的脸上早已习惯来自四周的噪音,右手边的男子在大声讲电话,左前方的女子正积极想办法一大脚跨到我面前,唯独右前方两个一起出差的南方女子低声细语说话。
我用力把行李箱树立在我和后面女子之间,仿佛川普立在墨西哥边界的墙一般,任凭她张牙舞爪,我的皮箱岿然不动。
下飞机的人流终于蠕动起来,没有悬念地,我左手边的女子,在喜马拉雅山的保护下,如愿大步跨在我的面前,从靠窗的最里面座位坦然地冲出来的时候,墨绿色的外套,深绿色的长裤,仿如移动的挪威森林,走起路来,向两旁刮去冷风,就像在警告我,你别想走在我面前!
被激发了斗志的我,生气之下不愿做风度翩翩的文明人,抬头挺胸,甩开左膀右臂,把企图超过我想走在我前面的其他路人都奋力挡在后面,那架势远不输于冰球联赛总决赛脸色铁青的守门员。
夜色低沉,夜风居然不冷!
传说中的夜里降温居然是童话!
我穿着长袖耐克运动衫,后背还稍稍出汗,也不知是否因为刚才忙于甩开想超越我下飞机的路人。
麻木地跟随人流向出口走去。
眼前的巨型广告牌,冰冷的过道,旁边一对老夫妇用四川话在拌嘴,连拌嘴都那么动人。起码有人愿意同你吵架啊。
那个关于孤独指数的图片,像放幻灯片一样,正正地立在我面前。
是,我喜欢一个人逛街,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喝咖啡,一个人看书,一个人买东西,一个人看海,可是搬家呢,去医院呢?
眼泪这个不争气的玩意,毫无征兆地流下来,原来孤独是你走在陌生的机场,想打一个电话说“我到了,刚下飞机。”却拨不出去了。
我推着和你一起买的红色行李箱,穿过如蚂蚁般搬着行李的人群,听着车轮咕嘟咕嘟的声音,紧紧抓着手中电话,居然没有手去擦眼泪了。
2019/0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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