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刘奶奶一生养了三个儿子。这在重男轻女的早年虽然赚的了好声誉,让养了一窝女孩的家庭羡慕不已,在妯娌之间更是抬高了颈脖做人。然而穷苦年代拉扯三个小子并不容易。
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眼看着孩子一天比一天长高,要长的还有肚皮和饭量。刘奶奶夫妻俩吃苦受累,靠着黑土地里刨食养活了一大家子人。衣服捡别人穿小的,吃的比别人都孬的红薯干子,一把屎一把尿尿把三个男娃拉扯大。
等到三个娃长大了能挣钱了,刘奶奶的烦心事儿又来了。三个娃像一刀切的葫芦瓜,一个挨着一个的长大,一转眼到了讨媳妇的年龄。
讨媳妇先要有房子,自己住的三间茅草屋冬天进风夏天漏雨,人家新媳妇怎会看的上。即便看上了还能咋样,一家人挤在闷葫芦一样的土房子里,挤不死也得憋死!没办法,去盖房子吧!
买木橼买瓦买石灰,又请了工匠。当给老大的房子盖好了,老两口像脱了毛的鸡,浑身上下光秃秃的,连虱子也爬不住。待到稍微喘了几口大气,老刘头儿就拖媒人给大儿找媳妇。
嘴皮磨破腿脚走瘦,历尽千辛万苦媳妇的婚事儿终于谈拢了,该办酒席过彩礼钱了。于是老两口又费劲口去舌东挪西借,一切办妥终于把新媳妇娶回了门。
喜气洋洋的新家,热闹的气氛还没有散尽,老两口就病倒了。即便这样,日子恍恍惚惚还得继续往下过。
两年后,又到了老二娶妻的岁数,老两口还得去借点钱掺把着买砖买瓦盖房子。等到房子建好新媳妇进了门,本就不厚实的家底,又如鬼子扫荡一般,辛辛苦苦两三年、一朝进入解放前。拮据的生活令老两口苦不堪言。 早已没有了当初生儿子时人上人的嚣张气焰,剩下的只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怨。
即便日子浑浑噩噩也不能歇,还得继续挺着老骨头出外赚钱,攒钱给三儿娶媳妇。
刘奶奶拼劲了毕生精力,人老了腰弯了精气神儿一天不比一天了,实在没力气去赚钱再给孩子盖房子了,只好找了工匠,在原屋子的基础上加了高拓了宽。
一翻修补后,一座比原来的草屋还要挺拔的新房子亮相了。有了儿子结婚的新房,问题又来了。老两口的住处又成了难题。
都说养儿防老,这首先得解决自己住的地方才能享儿孙的福吧!
一把年纪了,为了生活累死累活的身子早就提前透支了,胳膊腿也落下了毛病,跟哪家去住估计他们都要白眼朝天。再说那也不是个长久之计。
于是,老两口把孩子们叫到身边商议着,在老三屋子的东南角,自己讨掏钱盖了两间厢房,也算是给自己规划了养老房。因为是占了老三家的地,由此老人决定,将来两人不在了,自己的两间房有老三继承。
老三夫妻俩尽管心里不乐意,但是一想到以后这两间房,二老百年之后就归了自己也就勉强答应了。
这过日子锅碗瓢盆磕磕碰碰太正常了。公婆和自己住在一个大院,老三媳妇小花儿想想就觉得别扭,心里也堵堵的。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虽然不在一个锅里捞饭吃,但是自己家难免不做一些可口的饭菜。
饭菜飘香不由人更是捂不住的,老两口闻到香味还能不眼馋?哼,是你们非要在这住的,以后可别怪我不仁!三儿媳妇这样想着心里觉得舒坦多了。
都说一家一本难念的经。夫妻之间过日子难免没有磕磕碰碰,一旦磕碰出火花,两位老人看了一定心里难受。她突然又想起了这档子事儿。
起初的几年,老三媳妇为老三挣不来钱家里,三天两头的找茬闹事儿。城池失火殃及池鱼。老两口和他们主一个大院耳朵又不聋。尖锐的叫骂声,摔盘子摔碗的叮当响,像一首压在心里悲壮的曲子,无时无刻不惊扰着两口子的内心。
要去管吧,又不知该说谁好谁坏。不管吧,宝贝孙子在一旁吓得嗷嗷叫,哭声像一把刀,剜的心口一抽一抽的疼。这一闹,从此家里鸡飞狗跳似乎没有一刻安生的时候。老太太第一次感到了住在一起的不便。临老了,就连过几天清净日子都是奢侈。她心里的苦,比流溪还长。
有一天夫妻干架又弄出了大动静儿。老头儿实在坐不住了,气呼呼地进了老三家的门,绷着脸没点名愣是将两人挨个训了一顿。这不说倒好,或许儿子媳妇闹够了也就气消了,该吃吃该睡睡,说不定没几天雨过天晴该干嘛干嘛去了。
老头儿没考虑后果嘴一张,像子弹出膛,儿媳妇瞬时逮到了把柄。她伸着的两根手指像长了飞毛腿,差一点就蹿到他的鼻梁骨上了。更令老刘头儿不知的是,三媳妇还有超强的弹跳力,一蹦三尺高,像澳大利亚的袋鼠。不光跳的高,骂人的嘴皮子更是麻溜。像抖虱子一样,将多年掩埋的陈芝麻烂谷子,里里外外抖了个遍。这好事没做成,反倒惹了一身骚。老刘头儿被指桑骂槐嘴巧的媳妇骂了一通,腆着的脸足有三尺厚。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儿媳妇并不罢休,嘴咧的二尺长,红红的嘴唇像狼的血盆大口上下蠕动左右旋转,吓的老刘连滚带爬进了自己的房门。他依在门后暗暗发誓:以后他们家的破事儿,即使捅破了天他也不参与了。
打架的事儿先放一边,再来说说这吃饭的事儿。
儿子媳妇挣钱多日子过的滋润,隔三差五的改善伙食无可厚非,钱揣在人家衣兜,手长在人家身上,吃好吃赖是儿子一家的事儿。这不,今儿炖排骨明儿炒鸡块后整煮羊肉,厨房里不断有香气飘出,这香气持宠而娇像喝醉了酒似的,刻意的在院子里磨磨蹭蹭不肯走,围着房子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挨挨挤挤地愣是顺着那扇破旧的门缝儿,钻了进去。
诱人的香气像孩子软弱无骨的小手,扯着老刘头儿两口子的心肺不停地抖。老刘头儿和刘奶奶实在忍不住了,就找了一个破口罩戴在鼻子上,以此抵挡灌入鼻孔的香味儿。待到香气散尽,这才摘了口罩唏嘘不已。
在儿子的眼皮子底下生活,真他娘的折腾人。人家做了好饭不但不送给你吃,还让你爱而不得跟着闻其味儿,这身子骨实在太煎熬了。
从此之后,老两口学精了,只要两口子打架他们就去大门口找朋友唠嗑、下棋,或者干脆关了房门去外头放风。你们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即使有孙悟空上天入地的本事尽管使,最好能搞出点儿动静弄出点儿人命来。老刘头跺着脚愤愤地想。
遇到儿子一家做了好饭十里飘香,老刘也不拿口罩了,干脆掏钱扔给刘奶奶还粗着嗓门说:“去,到商店里给我买只烧鸡回来。”
老人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的法子很奏效。以后俩人的生活过得开心了,心情也舒畅了。他逢人就说:“看来,这装聋作哑作哑的学问高深者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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