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树》
从地图上看,孟屯河犹如一株伏倒的大树,枝叶繁茂,群山是它硕大的果实。造访亦即爬树。
这次说服自己出发,没费什么周折。性格中的双鱼,出世入世的穿梭,都是内耗,都是故步自封裹足不前的根本。人必先活着爱好才有所附丽,这个活,往往就要了我们全部的精力。
漫山遍野正开着蓝色的花,细碎的花虽不足以覆盖整个山色,但紫色调的梦幻和浪漫感是很确定的。一种是紫蓝色的,一种是粉蓝色的。
之前经213国道进山数次,并未发现此庞大的蓝色花系。是季节不对?是忽略(对花痴的我这不大可能)还是近几年的人工播撒?
《树桩》
中午前,我们爬上孟屯河的树桩,就是它从岷江分岔出来的那个叫上孟乡的小镇。阳光正透彻地倾撒,一切如梦中之物。
用伞撑开阳光,沿石块和灌木垒砌的篱墙随意走走,影子的蠕动有科幻片效果。
红透的苹果,绿透的大巴豆。在石块间寻找遗落的核桃时,风从沉甸甸的苹果林那边吹来,核桃又落下几颗。
想起苔丝第一次离开家门去亚雷.德伯家时走过的那条长长的山路。彼时,阳光也正照透山谷,也照透苔丝忐忑的希望。
女人们干净的目光透视出简洁的灵魂,与她们手中清洗着的繁复的衣饰不相称。如果从生到死,所遭遇的一切都过于简单,那么繁复也许是满足内心仪式感的一种方式吧。
她们语言温软,身段柔和,行动舒缓。综合与藏民族接触的不多经验,他们的男人暂且不评,但女人是温柔温顺温和的。娜吉宽阔的胯部走动时传递出的宽厚和温暖。卓玛呼喊自己孩子的声音让人想起母鹿,似乎整个山谷都泛滥着她的母性。
“蛮”应该是一种曲解吧?
夜晚,山峰托起的总是那几颗星星,星星看护的不一定是那几朵流云。睡眠与清醒之间没有明显的界限,因为安静覆盖了一切。
《树枝》
最低矮的那枝叫甲尔猛措,地图上看起来唾手可得。事实上触摸到它顶尖的那片叶子,它传说中的高山海子,它古绝苍茫的云海,它额头泌出的日出,需花费至少两天时间,当然装备体质不在话下。
小桥尽头,低矮简陋的铁丝门上写着“游人进出关门”。纳闷,这能关谁呢?山显然是关不住的,两岸青山已相对而出,人显然是关不住的,“进出关门”的当然是人,植物走不动,水有水道,鸟有如许开阔的、正被一枚太阳照得懒洋洋的天空。
沿途都有的那种黄灿灿的有通透感的果子是什么呢?一直以为是马桑亦即救兵粮,写此文才搜狗一下,非也。网上没有马桑就是救兵粮的说法,但图片看起来马桑就是救兵粮救兵粮就是马桑,到底是不是一个东西呢?
最具藏民族文化符号的当属经幡、转筒和玛尼堆了。
个人认为玛尼堆极具神秘和艺术元素,并具建筑和个性之美。这些石块和石板上,大都刻有六字真言、慧眼、神像、各种吉祥图案,它们是藏族民间艺术家的杰作。
逆流有逆时光的快感,植被流水石块飞禽空气似乎都在暗示你,努力向上,前面就是白垩纪就是盘古开天地就是石器时代就是母系氏族。但没有人可以去往那里,正如爱因斯坦的困惑不仅是没有一根足够长的翘起地球的棍子,也没有时间。
在原始森林中穿越,脚下是腐烂的肥沃落叶,生长着密集的菌类——让人想起童话中采蘑菇的小姑娘。有一块蕨类的专生地,比别处的蕨类高大茂盛但也没什么大的区别。摸摸旁边长满象形文字的石头,尚滞留着阳光的温度,仿佛某个生命刚刚转身。终于看见传说中的红石滩,大概是海拔尚不够,规模没想象的大。红色应该是石头上的苔藓死后一定时间,在特殊的环境下形成的吧?搜狗了一下,其中一个说法是。
这些古老的信息无需破解,人类无边无际的好奇心已超出应有的范围。自然就应该是自然的原貌。无数的足迹和白色垃圾足够证明这块传说中的处女地已并非处女了。
想起才读到的一篇微文《我们都在见证地球第六次大灭绝》,尤其中国,没有敬畏心和保护意识的开辟和开垦是对生物多样性的无情扼杀,对生物多样性的无情扼杀无疑是生态毁灭的前奏。
时间装备体质都没准备,远古也好,海子日出流星雨之类也罢,都无缘也不想造访和造次了。
一头母羊带着它的羔羊啃食带刺的灌木,呼之,暂停。温顺无助的眼神似乎为山谷打上了某种记号。为什么它独喜带刺的呢?
低矮简陋的铁丝门应该是关羊的了,我们出来时顺手关上了门。
《花朵》
一头肥硕的羊立于巨石上,仿佛在举行某种仪式, 而我能想到的所有仪式中, 羊唯一能扮演的只是牺牲的角色。不过你看它高昂着头,似乎要重新设置命运。
阳光穿过废弃的碉楼,把秃鹰和乌鸦的叫声照得坦荡荡的,那些被它们消化了的身体和没消化的灵魂,此时正跟随它们布施和巡视山水吧?也许生死与轮回就是那么坦荡荡的事。
也许在生与死之间,有一个大的修炼场?那些曾经装在愚钝或者丑恶肉体内的灵魂,死后也有了某种程度的宁静和宽厚。或者说,脱下肉身就是一种修炼?
想起《尘埃落定》中的傻子。
群山慈悲,给出河流流泻,河流慈悲,给出人神共居,人神慈悲,给出星辰起落,星辰慈悲,给出时空交替,时空慈悲,万物各就各位。
蓝色小花一路相陪,它们铺满山崖,也铺满梦境。
2017.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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