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没有什么同龄人陪着玩,大都是望着大人们忙忙碌碌,像个尾巴似的跟在后面。
大人们显然没工夫搭理我,一来,嫌我麻烦总是跟出跟进。二来,他们不懂小孩子的乐趣,总是用嫌弃的目光看待。被冷落了很多次后,我终于明白了这些。于是,村里的老人成了我新的玩伴。
①
我最常见到那个爷爷,总是独自蹲坐在一个半封闭的棚子里,他喜欢抽烟袋,经常就那样从早坐到晚。每次我都会坐到他身边,看他呆滞的表情在见到我的那一刻,变为慈祥的笑容,我突然觉得心里有什么被融化了。
老爷爷很少说话,但只要我路过那个棚子,他就会和我打招呼,对我笑,我欢喜地跑过去蹲在他面前,摆弄他的烟袋,学他抽上一口,结果呛得泪都出来了。我就纳了闷,这么难受的味道,老爷爷还喜欢呢。
直到后来,才慢慢明白,也许那种味道就是寂寞,是一个老人内心沧桑的孤独。老人家的老伴儿常年瘫痪,老爷爷一边照料她,剩余的时间就一个人吸闷烟。陪伴老人已久,那烟杆也历经沧桑,变黑,隐隐还能看出一些图样。我就看着他,把生活的艰难苦闷一口一口吸入,再一股脑儿地咽下,皱着的眉头望着远方,伴随一两声浅浅的叹息。
那时真的太小,不知道死是什么,只是再路过那间棚子时,再也没见到有个人蹲在那里,吸着烟袋,对我慈祥地笑。
②
印象更深一点的是宋奶奶,她的外孙和我一般年纪,曾经回来的时候,与我玩了好一阵子,一直到他回家了,便再也没了联系。
宋奶奶很和善,很会做好吃的,她总是招呼着我,来玩啦,我做了吃的!当时我可是个十足的馋猫,当然毫不客气地去了。炖白果,烤红薯,还有热腾腾的包子。我总是能吃得撑住,她笑眯眯地看着我,说“不嫌弃我做的,再吃点!” 这盛情的款待我在她家可是享用了不少。
有时候,我在家里挨骂了,泪眼汪汪地往她家跑,她心疼地给我抹眼泪,说给我做包子吃。
我跟着她在案板前忙活,她也不会怪我玩面团,学着她的样子包。若是在家,我妈一定会把我赶走,说我瞎整,浪费东西。可是在宋奶奶这儿,我做的一个个拇指大的小包子同所有的大包子一起上了蒸笼。
我第一次期待着从自己手中做出的东西,会是什么味道。可是还没等到包子出炉,我就被老妈叫了回去。
我咬着唇不情愿地回去了。一个人忧伤地坐在家里。突然,门外传来宋奶奶的声音,“我孙女的包子好啦,快出来吃呀!” 她为我端来了很多包子,当然也包括我做的“小笼包”。
老妈笑着说“她会做什么包子啊,这多小一个,都没一口呢!”
我吃着包子,不顾她们的谈话。
直到某天,我在医院里看到了躺在担架上的宋奶奶,我叫她,她不理我,从我面前被医生抬走了。
后来回了家,我去找她,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她回了家,我说,那次见到奶奶,怎么不理我。她歉疚地说,真对不起孙女啦,岁数大了耳朵不好。
可没想到,几天后,她便因病离世了,我才知在医院见到她时,就已经病重了。她走的那天,我在她家吃丧宴,桌上也有包子。
我像明白了什么似的,拿着包子,沿着小河走,一边吃一边流泪,第一次感触到生离死别是什么滋味。
我站在河边望了一眼宋奶奶家,哀鸣的唢呐吹得很响,看看手里的包子,果然再吃不出那种味道。再也吃不到了那种味道。
……
童年离我远去,那些老人像风一般没了踪影,他们也曾吹在我心底,如春风般唤醒了小花,在我幼小孤单的年纪留下了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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