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途中结识看相友，断言前途有光明
第02章：大保旷工惹众怒，晓晗寻死意未决
九月十一号，周五，下午六点半。
宋天瑞有些着急：将近一个星期过去了，孙家父子没有任何动静。老孙不来沟通，小孙也没有来认错，难道孙成文跟我的承诺是应付我？没有教育孙大保？怎么？这么严重的问题就这么过去了？
方才在学哲学辅导班快结束时他问王本州：“孙大保这两天表现得怎么样？”
王主任的回答更是让他没有想到：“宋处长，我正想说这事呢，这小子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上班说旷工就旷工。这不，上个礼拜天打电话给值班员说是吉林农村的姑父病了他父亲让他去看看，请了两天事假。可这都过去五天了，电话也不打，人也不来，他父亲也不说。按我们厂的条例无故旷工三天就可以开除，今天上午我找孙处长问是怎么个情况，谁知老孙竟没好气地说：‘没啥情况，这样不争气的东西还不如死了，死了大家都省心！’一脸不配合的样子，也许是对我上次的处理还有意见？”
王本州话音刚落，还没等他表态会场上有几个培训员就插嘴道：“这也太不像话了，开除！”
“再这么惯着把别人都拐带坏了。”
“早该严肃处理了，再看他爸的面子就是姑息养奸了！”
“国有国法厂有厂规，何况咱这还是保密厂……”
孙成文一本正，厂里谁找他要点建筑材料他都公事公办因此得罪人是避免不了的，既然你老孙不徇私情按章收费，那么小孙犯了这么严重的错误自然也应当按章处理。
宋天瑞也觉得不能再姑息了，以前总是顾忌老孙的面子。这回听了王本州的反映既然老孙是这个态度，那就必须严肃处理！可是他已经被处理到清沙了还咋处理？要么就开除？唔，还是开除警告吧，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对，开除警告，看厂领导是什么意见。
培训员班散了课，宋天瑞匆忙在食堂吃完了晚饭又回到了办公室。他来江东机械厂已经一年半了，家属一直没有跟来。爱人在省城有工作，孩子都在那上学，还有家里三室一厅的房子，搬到这来实在是太困难，也没必要。一直住单身宿舍的他回去也是一个人，所以他经常晚间在办公室加班办公。
这会儿他认真地给厂党委打了份报告，内容是：机修车间工人孙大保工作不上进，学技术不努力。几个月前由于责任心不强出了顶坏机床的重大责任事故，近来有群众反映他和社会流氓有交往，与有严重生活作风问题的风流寡妇通奸，谩骂领导又无故旷工。群众议论很大，影响极坏，建议厂部研究给予违纪工人孙大保开除警告。
报告虽然写完了可宋天瑞感觉并不轻松，他没有马上回宿舍，而是坐在办公桌前沉思：来江东厂已经一年半多了，自己的工作成绩并不显著，培养后进转变为先进典型的工作不但没有进展，甚至连目标都没有发现。
车到了下一站，只有王晓晗一个人下车。他站在那里四下张望，这里不是商业街，也不是居民区，街道对面像是工厂、仓库，这一边是一大片榆树林。马路两侧路灯间隔得很远，大街显得空旷、冷清，除了偶尔开过一辆卡车外看不到行人。这是什么站？怎么连个站牌也没有？他记得陈萍父亲上车时说方才乘坐的是末班车公交车，没车了怎么办？他只好顺着汽车来的方向慢慢地往回走。
蓝黑色的夜空点点星光闪烁，初秋的风吹得身边的榆树林沙沙作响。只身走在异乡马路上的王晓晗孤独茫然中夹杂着一丝恐惧，此刻他开始了冷静的思考：是啊，自己现在是孑然一身，什么都没有，是一个被通缉的现行反革命罪犯，过不了多久通缉令就会下发到各个派出所，甚至是各个单位。
就算林场招盲流，难道他们真的不核实身份？就算暂时不核实以后还能不核实？逮捕前出逃，看来这反革命罪是坐实了。这么严重的反革命罪能撤销吗？谁给你撤销？就算将来能撤销？那得是多少年？十年？二十年？还是一辈子？林场怎么可能让你躲上十年二十年？
真要调查你那还不简单？一封外调信或一个长途电话就什么都知道了，暴露身份那是迟早的事。现在阶级斗争抓得这么紧谁肯用一个逃亡的反革命重罪犯人？问清楚之后还不是把你遣送给哈市专政机关？说不定在汤大眼那些人的要求下还会把你押解到修造厂，声讨大会还会照样开，然后就是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市中级人民法院的大布告上，上面用毛笔打个大大的红叉……
想到此他忽然有一种求死的想法！是啊，我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义？此刻他明白了文化大革命以来为什么有好多受运动冲击的文人学者选择了自杀。除了自杀还能有什么方法来证明自己的清白？除了自杀还能有什么更好的方法来维护做人的尊严？此刻的王晓晗真的感到无路可走了，客观形势将他逼到了绝地。
这时好像有个人在他的耳边提醒他：“你去死吧，死了一切烦恼都没了。”是啊！除了自杀你还能做什么？
他在树林边上一边走一边用眼睛在地上搜寻，他打算上吊，想找绳子电线一类的东西。记得万事通说过：自杀有好多种方式，最痛苦的是溺水，最没把握的是服毒，最没有痛苦死得又快的那就是上吊。
他在榆树林里转了一会什么也没有找到，方才提醒他的那个人又说话了：“找什么电线啊，你不是有皮带吗？”他站在那寻思：对呀，为什么不用皮带？他在一棵枝杈合适的大树跟前站住了，伸手去解皮带……
当手触到冰凉的皮带铁卡子时他猛然醒悟：就这么死了是不是对不起父母对不起师父？人常说天无绝人之路我真的是到了山穷水尽了吗？一个农村的富农子弟都敢逃跑我怎么……
就在这时前面很远的地方出现了三个人影，过了一会儿，隐约能听到他们的说话声。王晓晗往树林里面走了几步，他不想让来人看见自己，他要等这三个人走远了再作最后的决定。死现在对于他来说真的不可怕，真的是一种解脱，可怎么活下来却需要智慧和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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